131、裂缝中的阳光

刚则易折”，大概就是这么一个道理。他坚硬如铁一往无前，却会败在更加强硬的对手的手下。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让金小渝恢复信心啊……

    以一己之力击败骏驰中学强大的团队篮球，这是强大如胡珂也做不到的事情，程观月自然也不会蠢到去做这样的尝试。上半场自己的确大杀四方地一个人拿到15分，但球队反而落后16分就是最好的例证。

    必须……必须唤醒自己的队友。

    程观月的手触到篮球。电光火石之间他便准确判断了金小渝的位置。

    他不顾一切救球，失去平衡摔倒，后背靠近腰部的地方似乎撞上了什么坚硬的东西，疼痛的感觉沿着背脊弥散开来。

    底线附近坐着一群人。他们是来报道三四名争夺战以及决赛的记者们。西部赛区预选赛打到这个程度，已经逐渐成为了西部地区各家媒体争相报道的焦点。毕竟这里决出的三支队伍，是要代表西部赛区踏上全国大赛，去争夺属于高中生篮球界最高荣誉。

    蒋逸海自然也是其中一员。程观月扑上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地上，端起自己的单反相机。当别的记者慌忙躲避之时，他却有些犹豫——

    因为凤阳高中的主教练是自己在大学时候的室友，所以蒋逸海对这支球队及球员有些偏爱，在报纸上也说过他们不少的好话。同时，他一直想要抓拍一张能够反应出凤阳高中精气神的照片来。之前拍的照片，他都不太满意，总觉得照片中人物的表现太过于普通，无法代表这支球队恶狼一般追逐胜利、一次次绝地反击绝境逢生、勇敢对抗全世界的轻视的亡命之徒气息来。正当他焦虑时，程观月就这样扑了过来。

    篮球在前方，程观月身体悬空，嘴唇紧抿，死死地盯着篮球，眼神里全是不顾一切的狂热。这一刻蒋逸海觉得呼吸都快停滞了——那就是他在一直寻找的画面啊！

    所以他犹豫了一下，手中下意识地按下快门，却没来得及躲开。程观月翻身跌落，便重重地撞在了他的镜头上。

    耳朵听着程观月发出一声呻吟，蒋逸海觉得自己的心猛然一跳。他的镜头确实是被撞坏了，但他不是心疼自己的相机，而是想到，如果自己的相机撞伤了胡星的宝贝球员，胡星非得找自己拼命不可。

    程观月摔倒的瞬间，金小渝的瞳孔陡然一缩，然而下一秒，他的所有视线都被橘红色的篮球所占据。

    篮球离他越来越近，在他眼中似乎越来越大，像是经由程观月传递而来的火炬，像是经由程观月传递而来的希望。

    金小渝将球接住，深吸一口气，转身，旱地拔葱一般平地跃起，扣篮！

    连陈超都没有想到程观月竟然跑那么快，竟然真的于几乎不可能的情况之下把球救了回来。不，不只是救球那么简单，他还稳稳当当地把球送到了队友手中。

    所以陈超的防守终究慢了半拍。他的手掌切在了金小渝的手腕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可是金小渝的势头没有减弱，一鼓作气做完了接下来的动作，将球扣进了篮筐之中！

    要是自己还把握不住这样的机会……金小渝心想，那我还不如以死谢罪呢！

    “嘟嘟嘟！”裁判响哨，“防守方，4号，打手犯规！加罚一球！”

    胡星像是屁股底下装了弹簧，从板凳上腾得跳起，急声问道：“那家伙……陈超，这是第几次犯规了！”

    “第三次！”乔语的声音微微有些颤抖，“他和小渝一样，也三次犯规了！”

    胡星握紧了拳头——如果说这场比赛还有转机的话，那现在这个……这个就是了！

    陈超以其强大的防守能力震慑着凤阳高中这支攻强守弱球队队员们的心理。但防守难免遇到犯规麻烦。只是优秀的防守球员懂得如何控制自己的犯规次数，懂得何时该用犯规阻止对手，何时适可而止就放过对手。

    陈超无疑是个中翘楚。但比赛瞬息万变，即便是他，也无法预想到所有的突发情况。比如这个球，依照他平日里的节奏，不太可能犯规的。但是他既然没有想到程观月能把球传回来，自然也没能来得及跟上金小渝的进攻，一步错似乎就步步出错，惹下了这样一个不应该的犯规。

    三次犯规……三次犯规意味着即将触碰警戒线。这样一来，在防守中，他势必无法像以往那样大胆做动作。

    就这样，陈超防守的威胁性算是消解了一半！

    这都是，程观月不断努力所换来的成果啊……

    陈超领衔的骏驰中学拥有令人窒息的防守，如巨石如泰山，而程观月领衔的凤阳高中则拥有水银泻地般流畅至极的进攻。在这场比赛之中，巨石阻碍了河道，但水流依然可以从缝隙中流过，千万年来从未断绝。诚然凤阳高中其疾如风侵略如火却天生畏惧骏驰中学的其徐如林不动如山，但即便再是山壁坚厚也终归害怕水滴石穿。于是程观月便那样，一次次将自己的身体扔进骏驰中学那铅灰冷绝的人墙之中，如同细水长流于险恶的缝隙之处不断侵蚀，如小巧的灵猫毫无畏惧地周旋于庞然野兽之间，终会在那紧密之处剥离一丝裂缝，于险峻无涯处打通一条属于自己的路。

    如今你看……那裂缝之中，是不是已经隐然有阳光洒落？就算那么微不足道，终归已经有了，一线生机，一线希望。

    胡星低声说道：“程观月……干得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