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为传球而生

观月而言，他现在面临着的是三面包夹。一面是康俊宽厚高大的身躯，一面是项文气势汹汹的逼抢，另一面则是球场上天然屏障——底线。他似乎无路前进，也无路后退。

    程观月收球，眼前晃过项文狞笑的脸。

    “你想去哪里？”项文冰冷地说，“你哪里也去不了！”

    “项文师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似乎依然还很看不起我……”程观月说道，“留下这么大的破绽，你那么肯定，认为我绝对发现不了吗？”

    “啪！”

    项文脸色变了。

    就在他和康俊的中间，就那么细小那么狭窄的一条缝，那却是程观月口中所说“这么大的破绽”。程观月一个漂亮的击地传球，篮球从那条差之毫厘便谬之千里的缝隙中穿过，舒舒服服地送到了金小渝的手中！

    程观月在这场比赛开启了得分模式，当然引起了对手的警惕与关注——

    “项文，我派你去专门错位盯防程观月，不是要你放对手予取予求地得分的！”薛波怒斥。

    “上半场他一个人拿下15分，你是想让他全场比赛砍下30分吗！让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人砍下30分，你们不觉得丢脸吗？”薛波继续怒吼。

    “下半场给我死死地防住他！你们其他人，其他人不要看热闹。掐死程观月，我们就可以一鼓作气把分差拉到20分以上，结束战斗了！”薛波继续吩咐。

    所以，当所有人都在警惕程观月的得分时，他们似乎忘记了，在他可以动用的武器之中，杀伤力最大的，其实是传球。

    “糟糕！”项文回头，“超哥！”

    金小渝已经起跳了。

    双手持球，他全力起跳，身体化作流星陨石砸向篮筐。陈超的脚步一错，心里头却犹豫了。

    最冷静的计算，就是这种时刻不能去硬接程观月的锋芒。毕竟身背3次犯规，同时球队还领先着19分。灌篮诚然是一件很提士气的举动，但再怎么精彩好看也只能得两分而已。如果这个时候因为自己不理智再添上一次犯规，那就是得不偿失了。

    可有的事情终归不能纯粹用理智来进行计算啊——禁区是陈超守护的地盘，是身为冠军球队队长的尊严所在，哪能容许对方如此任性妄为呢？

    那一刻，理智与激情在脑海里斗争。一边是不容挑战的尊严，一边是长期严苛训练下深刻于骨髓的冷静计算。然而天人交战之际，金小渝便已经做完了所有的动作。

    全身的肌肉紧绷，每一寸肌肉似乎都能迸发出火花。篮球被举到脑后的位置，身体伸直，向后拉伸，如同逐渐张开的弓。然后，像是拉弓的手松开了，巨大的力量一下子释放了出来。篮球被狠狠灌进，比分变为29：46。金小渝双手挂在上面，狠狠地拽了一下篮筐，落了下来，仰天长啸。

    他看到了陈超眼神里那一刹那的退缩。他心里开始明白，自己和球队尚未踏入绝路。对面也会害怕，也会退缩，所以我们一定有机会获胜。

    他们的身后刚好是凤阳高中拉拉队们的开台。同学们高声欢呼起来。那个收回海报的男生恰到好处地和伙伴们一起将海报再度抛了出来。上色后的海报更加鲜艳，凤凰在火焰中倨傲地俯视，像是即将要浴火重生。

    观众们当然不会去管陈超刚才的犹豫究竟是害怕了还是千钧一发之际做出的最优选择。他们只会看到金小渝那力拔山兮气势汹汹甚至令陈超都不敢撄其锋芒的灌篮，看到落后19分本应该举手投降的凤阳高中却一往无前，反倒是领先的骏驰中学退缩了——

    联想到上一场比赛最后时刻被翻盘骏驰中学，联想到凤阳高中这一路总是逆转过来。观众们不免会去猜测，难道这又会是一场逆转吗？

    卫冕冠军，难道真的有可能连西部赛区都冲不出去？

    程观月激动地与金小渝击掌，然后冲着其他队友们大叫：“看到没，我们还有希望不是吗？好好防下这个球啊！”

    传球这种事情，对程观月而言有着极为特殊的意义。即便是现在也逐渐在承担起得分重任，他也仍然会认为，自己是为传球而生的。

    传球的意义不在于让队友去得两分或者三分，也超越了他曾经为自己立下的“用传球讨好队友”的设定。不断的好的传球让队友找到进攻节奏、找到进攻信心、找到进攻手感。他想成为领袖，但是他在更衣室里的谈话软绵绵的，没法像马良那样打鸡血地灌心灵鸡汤；他在球场上的得分大多以投射为主，不能够像金小渝的灌篮那样令人振奋。于是他只能用更好、更精彩、更舒服的传球与喂球一次次地位队友创造得分机会。他在引导队友，他的每一次传球，传出去的都是自己的沉甸甸的信任。那是他播下的种子，然后不断浇水呵护，于是那颗信任的种子终会长成参天大树。

    他很开心。因为现在首先看到了的，是金小渝的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