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4、王冠

，程观月送给了苏月博一个关键抢断。现在，轮到苏月博来报仇了。

    程观月利用马良绕开范龙的瞬间，苏月博就对他的下一步动作做出了判断。不，与其说是判断，更不如说也是一种直觉——身为一个突破手的直觉。

    刚才加诸于我身上的，我要你全部还回来。

    两人同时伸手够向篮球。程观月终究快了半步。他抢先将球捞在手上，护在怀里，顺势一个后转身过掉了苏月博，然后直接起跳准备投篮。

    只剩下最后三秒了，他没有任何时间做出其他调整了。投出去的这个球，将决定双方的生死。

    又一道阴影覆盖了上来。

    骏驰中学的中锋，康俊！

    在这样紧张激烈的时刻，程观月休想获得任何空位投篮的机会。就算你摆脱了范龙摆脱了朱天祥摆脱了苏月博，依然还要面对这最后一关。

    超过两米的巨人，在程观月的面前，全力起跳。而程观月的身体，则以几乎极限的方式朝后仰去。

    “来了！”金小渝在场边大叫起来，“躺尸投篮！”

    这个名字起得很难听，程观月也抗议过。别人的绝招都会有一些拉风帅气的名字。比如某部著名篮球动漫中球员使用的技能都拥有诸如“天帝之眼”、“流星灌篮”这样霸气拉风的称呼。怎么到了自己这，好容易有了带上自己烙印的招数，却被起了这么难听的名字呢。

    不过难听归难听，这终究是他现在所能运用的最强大的武器之一。他的个子太矮，面对对方高个子的防守，只能用这种近乎变态的后仰才能躲开对手的封盖。

    这对于他的腰腹力量、身体协调性提出了极高的要求。后背受伤的那一块仿佛是被什么力量给撕开了，由背疼到腰，那疼痛有若实质无情地浇灌了进去。有那么一瞬间程观月觉得自己几乎要崩溃了，好像手臂稍稍抬高一点都得忍受钻心剜骨的疼痛。他觉得自己还不如就这么放弃了，直接躺下去，舒舒服服睡上一觉就好了，为什么要去受那么大的罪呢。

    但那个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程观月已经几乎看不到篮筐了，可是长久以来的艰苦训练赋予了他指尖那神奇的触觉。不管身体倾斜到了什么地步，他的双手依旧很稳，稳而冷静，就像是杀手握刀的手。

    他将球投了出去，身体同时跌落在地。篮球越过康俊的指尖，飞向篮筐。

    所有人的眼光都跟随着篮球，随着它上升到最高点，然后缓缓降落。

    越是接近篮筐，人们的心脏越是紧缩。

    程观月闭上眼睛，不敢去看那颗球的轨迹。

    黑暗之中，时间像是被拉得很长很长。那时间长的，让程观月甚至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梦里面有汗水与鲜血，有友情与呐喊，有炽热的、不容置疑的执着与梦想。

    几千公里之外，请假在家的程诺蓦然合上笔记本电脑，转头看着窗外悠然的蓝天。云层间还残留着飞机飞过的痕迹。南方的温度似乎永远是温婉而和煦的，寒冷天总是姗姗来迟。

    程诺没有看到最后。他走到窗户边上，心想，小程，我们究竟是今年会在全国大赛中碰面，还是说再等上一两年呢？

    一百多公里外，飞晨中学的课堂上，林森正翻着手机文字直播，刚刚刷到文字直播员发了一句“凤阳高中13号程观月晃开苏月博后仰跳投”，忽然就听到老师叫他的名字——

    “林森！你起来回答一下这个问题！”

    林森吓得手一抖，手机就这样落在地上。他心疼地赶紧弯腰将它捡起来，抬头却看到老师狰狞的表情——

    “给我交上来！”

    “我靠。”林森心里暗骂，“程观月，这个球你要是敢投不进去，就等死吧。”

    比赛现场，一向冷静自持的白一帆蓦然起身，握紧拳头盯着那个球。

    棒球帽少年将帽檐微微掀起。

    金小渝和乔语站在场边，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可他们都浑然不觉。

    胡星咬着牙，恨不得自己冲上去把那个球放进网窝中。

    柳源源却没有看这个球，反而转过头去，看着表哥。她想，这一刻的惊心动魄万众瞩目，她终于有那么一丝理解这项运动真正的迷人之处了。

    与这个世界交手那么多年，表哥，你是不是依然光彩依旧，兴趣盎然。

    你的梦想，是在这里戛然而止，还是有机会继续下去呢……

    她听到了终场哨响彻全场。

    程观月仍然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一瞬间很短又很漫长，终场哨响之后，他终于听到了那如同仙籁一般的声音——

    “刷！”

    篮球入网，如小石子入水，激起微小的水花。可这声音落在程观月的耳朵里，宛若雷鸣。

    程观月睁开眼睛，看着裁判的手势——

    进球有效！

    记分牌上的数字，定格在了73：72。

    他们扯下了，那一顶王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