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中宫

去了，方挑起那明黄福寿十字的垂帘，便见淑妃一身杏色秋水长裳，如芝兰玉树般立于殿中，忙端正福了一福道：“淑妃娘娘安好，皇后娘娘此刻正在殿中梳洗，还请娘娘稍坐片刻。”

    淑妃笑得温柔和婉：“是，谢姑娘。”她细细打量了翊坤宫的正殿，便在凤座左首第二个位坐下，举手投足，颇有大家风范。

    翊坤宫内规矩极周全，立刻便有小宫女奉上了一盏普洱茶，淑妃刚端起那白玉瓷盏抿了一口，却瞥见了一个窈窕娇小的青色身影翩跹而来。她抬头望去，正与她飞扬的双眸相对而望，只见那玲珑的女子不过二八年华，虽貌若江南秋水，却有凌驾风雨的傲气，眉若含黛，桃眼樱唇，如一枝梨花带雨，满是灵气悠扬。

    淑妃不知如何称呼，只得起身微微屈膝行礼道：“不知这位姐姐如何称呼？”但见那女子面若含霜，静默不言，只举足行至右侧第一位，安稳坐下。

    青月见她身形纤浓合度，柳眉鹅脸，肤色白皙纤柔，右唇角轻盈一点美人痣，确是个规矩的美人儿，只是含了些羞怯，面生红晕，不禁缓和了口气道：“坐罢。”

    淑妃惴惴不安地坐在那偌大的乌檀木椅上，不敢望向青月。不过片刻，雅尔檀在侍女的搀扶下方依依走入了正殿，一身锦绣红八团龙凤袍，衬得她仪态万方，雍容尔雅。

    她平静的神色在瞥见青月之际，显出一丝诧异与尴尬，终究道：“静妃难得来了。”

    青月原本只瞧着那明纸糊窗上映着的海棠剪影，此刻亦不起身行礼，只淡淡一笑：“都是自家人，从前无缘得见，今日意婵入宫了，怎样也该来庆贺一番。”

    雅尔檀虽贵为皇后，亦与青月年纪相仿，按辈分却要叫她一声姑姑，她深觉青月那礼行了也不是，不行更不是，反倒她静静坐在那椅上，不言不语，正解了尴尬。雅尔檀从前未细瞧过她，只知是个出色的美人，如今细看之下，见她眉眼盈盈，清丽脱俗，竟比得那殿中雍容的牡丹芍药，无端端地艳俗了下去。

    淑妃礼节周全，便起身请了个双安，道：“静妃娘娘安好。”青月神色凝重，欲说还休间，便听得皇后对淑妃道：“从前皇额娘总道静妃的身子不大好，长年累月闭门不出，本宫自进宫后，相见也不过寥寥数面而已，妹妹真是有幸，头一遭进宫便见了贵人。”

    淑妃听罢，温婉一笑，道：“虽是无缘得见，但我身在科尔沁，自小便听多了静妃的故事呢。”

    皇后与淑妃一言一语，青月却只管着自己出神，那九月里的阳光犹带一分炙热，一丝一缕烙在翊坤宫的方砖上，金灿灿的，青月盯得久了，只觉得眼睛发酸，不禁起身对皇后道：“我来原是看在博尔济吉特同族的份上，告诉你一声，居于后位，便犹如置于炭火之上，亦是十分辛苦。博尔济吉特氏已经出了一个废后，你断断不能再步我后尘。”

    说罢便依依离去，那娇娆的背影很快消失在长春宫的出廊下，清丽飘渺如二月里翩跹的青*。

    皇后愣在当场，淑妃亦是心下震惊，那满宫的宫人安静地犹如木偶泥胎一般，只听得见殿内铜漏滴落的声音，良久，皇后方道：“耳闻不如眼见，静妃当真是性情古怪之人。”

    淑妃忙道：“姐姐快别说了，我虽甫入宫，却听得那长春宫里积年的姑姑说，静妃被废的事儿在这宫中是个忌讳，旁人那里便是提也不敢提的。”

    皇后忙携了淑妃的手，进了那暖阁里头，打发了舒舒出去，方道：“历来皇后都是居于坤宁宫，本朝原亦不例外，可自静妃被废后，那坤宁宫便封了，又听万岁爷说要修葺，改为敬奉萨满诸神之地……”她见四下无人，又道：“听闻静妃生性善妒，或是害死了后宫得宠的妃嫔，藏于坤宁宫里，这才被废了……”

    淑妃到底年少，听得一番话甚是可怖，忙道：“无怪我昨夜侍寝，那轿辇途经坤宁宫，这夏日炎炎里，却无端生了几分凉意。”

    皇后听罢便道：“你我甫入宫闱，一切尚是未知之数，既然旁人都道静妃古怪，咱们便别去招惹她分毫。额吉总告诉我，在这紫禁城里，即便是同族，亦会有争得你死我活，自相残杀的那一日。”她略一沉吟，复又道：“静妃虽然性子孤僻，那句话倒是十足十的真意，这皇后之位，从来就不好坐。我不求皇上专宠，只盼着无风无浪，能保得住这后位便是。”（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