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清白了。”她见钟粹宫近在咫尺,那日光打在黄琉璃瓦上,明晃晃的刺眼,忽然生了一分叹息道:“皇上原不是这样的多疑的人,如今怎生这样急躁了?”康妃便道:“我入宫比姐姐晚,虽不知从前如何,却觉得如今咱们万岁爷的脾气秉性,倒是和静妹妹一模一样呢。”
青月听得康妃娇俏一番话,登时心下一凛,心底亦不知是悲是喜,只觉得前事翻涌,滚滚而来,那胸腔隐隐作痛,面上却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端妃忙斜睨了康妃一眼,道:“妹妹这么大的人了,还与静妹妹闹着顽呢。”
到了午后,太后方传了帝后二人至慈宁宫细细问话,又道:“后宫不平,确有皇后失察之处,但说到底皇后也只有一双眼睛,这六宫中的角落旮沓,怕是也顾不过来。”皇后闻言,心下感激,忙屈膝道:“儿臣知错,谢皇额娘不罪之恩。”太后仔细望了皇后一眼,见她美则美矣,却少了几分大气,与皇帝并肩而立,到底是差了一分中宫的威仪,反倒像六宫中常伴圣驾的寻常妃嫔。连皇帝待她亦是客气而淡漠的,更似君臣之道,不似夫妻伦常。
皇帝神色颇有些倦怠,想是疲惫到了极处,道:“儿子思虑良久,便赐端妃协力六宫之权,也好帮衬着皇后些。”太后便道:“都是博尔济吉特氏的姐妹,能相互扶持,自然是极好的。”
那日皇后与端妃方传了古鉴斋的文常在至翊坤宫问话,不过小半个时辰,便听得外头嘈杂纷乱,景阳宫的黄唯丹匆匆疾奔进来,磕头道:“皇后,端主子,嘉常在醒来见自己没了孩子,竟下了红花牛膝汤混在主子平日饮的蜂蜜枣茶里……”他已是口齿凌乱,胡言胡语,皇后听了个大概,便已是冷汗涔涔。
那翊坤宫外的檐头铁马玲玲作响,端妃只觉得心如轮转,又是震惊,又是哀怒,一时间竟也顾不得皇后在场,便向着舒舒道:“传轿,去景阳宫——”
凤驾不过一盏茶时分便赶至了景阳宫,端妃方下了轿辇,便见一个绮丽的青色身影急急进了景阳宫,她忙信步跟了上去。那瑶光殿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气味,念锦半倚在炕上,已是疼得昏昏欲坠,那一身妃色五彩团花长裳被鲜血染得猩红,那嘉常在发了疯似的冲进来,扯了她的衣襟道:“你把孩子还给我——”她虽在病中,那力气竟大得惊人,双燕与云燕一边一个,竟然扯不开她分毫。
端妃心下大惊,正欲上前,却见那青色身影一晃而过,一把便推开了嘉常在,又劈了她一个耳光,怒斥道:“你发什么疯?”嘉常在还欲上前,青月已是反手拧了她,又吩咐随行而来的安德广和萧临风押了下去,道:“把她关在静观斋里,命人看着。”
说罢便与端妃急急前去看念锦,见她已没了知觉,那莹白的素面上一丝血色也无,像极了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却了无生气。端妃心下惶急,方唤了两句“念锦”,便盈盈要落下泪来,萧临风忙上前道:“端主子让一让,臣给答应请脉。”
青月犹自镇定着,忙拉了端妃退至一旁,不过片刻,许临安亦匆匆来了,二人斟酌着开方用药,青月按捺不住问道:“怎么样了?”
萧临风清癯的面容里含了几分怜悯,道:“孩子保不住了……实在可惜……已经是个成了形的女胎了……”
青月只觉得心如齑粉,痛得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颤声道:“念锦呢……念锦无事便好。”
许临安忙接话道:“回静妃娘娘,答应无事,只是失血过多,伤了宫体,日后怕是再难有孕。”
端妃听罢,已是泫然有泪,道:“今日这话只有本宫与静妃知道,若旁人再传了出去教本宫的恪姐姐知道,本宫绝不饶他!”
众人当即噤若寒蝉,那殿内幽幽暗暗,腥味弥漫,青月只觉得片刻也待不下去,方欲出那瑶光殿,却见皇后在舒舒的搀扶下依依进来,也不行礼,便冷冷道:“皇后娘娘好生看看念锦罢。”
她见其木格守在那静观斋的门口,里头嘉常在发了疯似的又砸又骂,青月正欲推门进去,其木格忧心唤道:“格格——”青月定了定心神,方道:“不要紧。”她刚迈进那静观斋,一只甜白釉花瓶便摔碎在脚边,她犹自面不改色,冷冷对嘉常在道:“你自己的孩子没了,便要去害念锦的孩子?”
嘉常在没头没脑地扑上来,尖声道:“是那个贱人害死我的孩子!”青月侧身一避,反手摔了她一记耳光,打得她踉跄而倒,幽幽抬起头来,那面上红肿,唇角犹带殷红血迹,青月忽地想起瑶光殿内念锦那染红的织花长裳,心下悲恸,不禁斥道:“无凭无据,便去戕害旁人的骨肉,当真是不可理喻!本宫从来不打女人,对着你,却只想杀之而后快。”
她心中悲愤交加,亦不欲与嘉常在多言,便举足出了那静观斋,对着侍立在外的安德广道:“这个时辰,皇上想必已下朝了,你去乾清宫请他亲自过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