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62章

低头翻那个绘图本。

    比起滔滔不绝谈论怎么拍电影的萨米本人……

    她更喜欢看绘图本。

    不得不说，好歹是在迪士尼干过几年，正经学过画画，虽然由于色盲缘故，萨米很少涉及那种需要颜色的画作，但对于一些黑白色的线稿，他画得还是很挺生动形象有灵魂的。

    赛琳娜作为《驱魔师》的原作者，能清清楚楚地认出绘图本中的每一个怪物，除了……那头被锁链捆缚的巨龙。

    “抱歉，请问这是什么？看起来有点儿像王冠？”

    赛琳娜女士指着一张图很疑惑地问。

    “对，在我的设想中，应该是红色的火焰王冠。”萨米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就像是被问到了最得意的地方。

    他指着图片侃侃而谈：“地狱之火，深渊之火一类的，是不是很威风？把它看作恶魔之王撒旦怎么样？遮天蔽日的狰狞翅膀，火焰王冠……”

    赛琳娜女士有一点点儿纠结：“打扰，打扰一下，那个，我问的不是龙，是龙身上的这个……”

    “什么？哦，这就是你书中的主角——驱魔师阿尔比奥尼啊。”萨米回答。

    ——哦，是驱魔师阿尔比奥尼啊！

    赛琳娜女士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许久，她推了推了眼镜，才谨慎地重新问：“请问，这个抓着一把宽边剑，骑到了巨龙的身上，还举着剑，把剑插到巨龙后背的人，是我的主角？他的职业还是驱魔师吧？不应该，用点儿……呃，用点儿咒语，魔法一类？”

    萨米想了想，决定满足原作者的要求。

    他拿过一支笔，在宝剑周围画了几个好像是圆泡泡的玩意儿：“这样呢？”

    赛琳娜女士端详着那几个很抽象的圆泡泡，纠结地问：“这是什么？”

    萨米严肃地回答：“小水球术。”

    赛琳娜女士：……

    萨米振振有词地说：“他释放的不是普通水球，是神圣之水，可以浇灭来自地狱的烈焰。”

    众所周知，萨米是一个思维古怪，外加讲话很漫无天际的人。

    他特别容易沉浸在自己所创作的那个天马行空的世界中，然后，不管不顾、不可自拔，外加遗忘周围一切。

    所以，按照之前的想法和计划，应该是好好谈一谈《驱魔师》剧情主线的塑造，以及电影基调，还有部分场景具体怎么拍摄的问题。但实际上，从赛琳娜女士不小心问到那头龙后，萨米的谈话重点瞬间转折，从龙的起源，到龙的种族，再到龙为非作歹的种种恶行，最后到杀死恶龙！

    忽略《驱魔师》剧本本身的画，作为一名奇幻小说作家，赛琳娜女士对这个话题还真有点儿感兴趣。

    她一开始有点儿不好意思，最后被萨米眉飞色舞的样子所感染，终于也忍不住了，不由得插了几句嘴。尤其是萨米后来提出的那个有趣的新理念，什么‘科技屠龙’的可能性。什么炮弹轰炸巨龙，或者，把屠龙宝剑换成大功率电锯，开着机甲去屠龙……真是搞笑死了！

    两人越聊越开心。

    但最后，他们却为‘杀龙’这个问题争论起来。

    赛林安女士颇富同情心地说：“如果世界上真的有龙存在，应该也算是一种很珍稀的保护动物了吧？我们说不定可以和平共处，人龙共建和谐社会。”

    萨米对此嗤之以鼻。

    他先重点强调了一句：“世界上是有龙的，只是他们躲起来，藏在了一个人类找不到的地方。”

    终于按捺不住，偷偷一桌一桌地缓慢挪过去的迈奇龙刚好听到这句话。

    他不禁连连点头，以示赞同：‘没错，有龙，是的，躲起来了。’

    可接下来，萨米却又重申了另一个观点：“珍稀保护动物？你太天真了，赛琳娜。”

    他用一种语重心长的语气说：“龙是很可怕的动物，他们血管里就流淌着破坏的血液（迈奇：我不是我没有），他们从中世纪起就出了名的喜欢搞破坏了，抢劫皇室的金银财宝，摧毁城镇，杀人放火，逼迫人类交出最漂亮的处/女（迈奇声嘶力竭：我不是我没有，污蔑）。他们无恶不作，一直是邪恶阵营的中流砥柱，人类没办法和他们讲道理，必须予以消灭。”

    等等，这根深蒂固的偏见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迈奇龙巨委屈地在心里一句句地辩驳：“我天天陪在你身边，什么时候去抢劫珠宝了？顶多团购一下便宜的高光；什么时候去杀人放火了，我连蚂蚁都没有踩死过一只；什么时候要漂亮处女，那又不能吃！”

    他完全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喜欢这么一个凶残的小圆脸。

    甚至此刻都执迷不悟，还觉得对方眉飞色舞谈‘屠龙’的样子很可爱。

    后来，还有族人怀疑他中什么人类的巫术。

    迈奇还帮忙辩解说：“他是我见过最真诚的人类，哪怕屠龙都说得正大光明。再说，他也就是说说而已，根本不可能杀龙的，他的力气那么小，他的个头也那么小，他看起来想块软软的蜜糖，抱起来像个羽毛一样轻……”

    后边龙的呓语可以省略，但前头那句话还不如不解释。

    所有的火龙族人都觉得这挺可怕的。

    赛琳娜女士似乎也不太赞同这种观点。

    她一看就是和萨米属于同类人，针对一个‘虚拟’的物种，还能认认真真地反驳说：“你不能片面地认定一个种族的善与恶，哪怕是基因学也不能做出绝对的定论。想想撒旦，一开始也是个天使，最后还不是堕落了。所以，世间没有绝对的善与恶，如果屠龙，也要给那些善良的龙一个机会。”

    ‘说得好像你真能杀死龙一样。’

    明明这话比萨米的屠龙理论听起来友好多了，可迈奇龙却双重标准地抖了抖耳朵，对这位女士的言论不屑一顾，很傲慢地想：‘龙才不需要你给机会呢。’

    萨米似乎还想反驳什么，诸如，龙天生就是邪恶一类涉及种族歧视的过分言论。

    但在话即将出口的那一刻，他不小心瞥到了桌子上，自己费尽心力给《驱魔师》画的那个绘图本，瞬间清醒。

    为了避免把原作者得罪个彻底。

    他及时地收回了辩驳言论，重新开始整理语言：“呃，嗯，唔，也许您说得对，遇到一头善良的龙，我们确实要好好教育他，让他听话懂事，乖乖在动物园里坐着，别对孩子们随便呲牙（迈奇：！！！）……对了，您对我刚刚的想法有什么意见吗？我不是说龙，是说驱魔师。”

    赛琳娜女士露出了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笑容：“很抱歉。”

    她歉疚地说：“你可能不是我想要的导演人选。”

    萨米如遭雷劈，冲口而出：“你不能因我们关于屠龙的观点有争议就对我有意见啊。我们刚才明明聊得很开心了！”

    赛琳娜女士哭笑不得，彻底被他逗笑了：“不不，我不是因为龙，是因为……这么说吧，假如我写得不是《驱魔师》而是《屠龙者》的话，我一定坚持同意你做导演，但萨米，它是《驱魔师》。”

    偷听的迈奇龙笑了起来。

    他这时候已经聪明地明白了萨米在干什么，不是在约会，而是争取一份工作。

    虽然从某方面来说，他还是讨厌（嫉妒）这个拒绝萨米，并在刚刚和萨米相谈甚欢的女人。

    但得知两个人后续没有合作这件事实在是太愉快了。

    然后，他想拉着萨米去参加hello乐队的巡演，追着乐队一路看演出。

    时隔多年，这支摇滚乐队再次上路，全国巡演，演出票卖得很火爆，不过，不用担心，对于萨米和迈奇等剧组人员来说，所有的演出都是免费的。

    “可以让萨米开车带着我，一起来一场人类说得那个……那个什么公路旅行！”

    不会开车的迈奇龙自顾自地脑补起来，单方面地策划起一场约会。

    他甚至想到了，如果萨米的表现没那么过分的话，也许自己会愿意让他看看龙。

    当然是挑个荒郊野外、渺无人烟的地方，然后，还要在他手里没武器，什么屠龙大宝剑，什么狗屎的屠龙盔甲那些破铜烂铁都不在的时候……

    说不定还可以吓唬他一下，把他叼起来飞上天，看这个坏蛋还要不要继续屠龙。

    迈奇越想越美滋滋的。

    但萨米是那么容易就放弃的人吗？

    哪怕赛琳娜女士当面说出了拒绝的话，他还是坚持地要到了一个机会：“答应我，等我一阵子，我拍样片给你看。除了龙，我一定能拍出魔法的效果，还有那些各种各样的恶魔。”

    赛琳娜犹豫了一下。

    也许是被萨米的热情打动，她最终还是点头同意了。

    萨米立刻孩子气地用力挥了挥拳头。

    他看起来斗志昂扬，小圆脸上闪着光。

    另一头，迈奇龙又颓了。

    没有演出，没有约会，也没有了变龙环节，只有该死的工作。

    人类为什么都这么勤快？

    迈奇龙努力回忆着龙族内所谓的健康龙生标准，什么‘工作一次，休息一年’，什么‘睡个三年是为了更好的工作’，还有‘吃饱饱，睡长长，宝宝才能长高高壮壮’，再想想来到人类国度以后，每天都要工作……

    龙神在上！

    他瞬间有些惊恐：“我也还是个宝宝啊！虽然吃得不少，但睡眠那么少，将来不会和萨米一样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