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的日光晃得刺眼, 直直照在手机屏幕上,连带着屏幕中的画面都有点模糊不清。
向沐已经盯着消息旁的红点看了整整三分钟。
站台涌动着熙攘的人潮,整个场区宛如一个巨大的蒸笼,就连吹过来的风都燥热不堪, 感觉不到丝毫凉意。
向沐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收到了一条新消息——舒然发过来的。
【沐啊,我刚刚看了个贼好看贼感人的片子, 必须得安利给你, 男主的颜你肯定喜欢。】
她心情算不上很好,连朋友跟她推荐好看的电影都无法消除她心里的郁结。
不过她还是很捧场地看了舒然发过来的电影名,问了句:【什么题材的?】
对面的舒然思索了好几分钟:【应该算海军题材吧……浪子回头那一挂的。】
浪子回头。
她觉得今天自己是跟这四个字过不去了。
想到自己刚刚发消息却被拒收的画面,她无意识紧了紧放在行李箱拉杆上的手指,百感交集。
这碰到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事儿。
许是察觉到她有一阵子没回复,舒然又给她发了条消息:【怎么, 你不感兴趣啊?你信浪子回头吗?】
这次, 向沐回得很果断。
【不信。】
不止是不信, 她现在看到这四个字,还有点不适。
就在十分钟之前, 她进a大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因为这四个字, 和她闹掰了。
姜艺是她在这个城市遇到的第一个校友, 因为两个人搭了同一班地铁,又恰好是a大一个专业的,都是女生, 很快就建立了话题。
后来报道是两个人一起报的,找寝室也是她们一起找的,就连后来各自有了室友,也常常一起出去玩。
向沐其实是很看重这段友情的,大概是因为它比较有纪念意义。
结果姜艺被丁玄追上了。
要问丁玄是何许人也,很凑巧,是向沐大学的第一个男友。
报道那天丁玄是志愿者,为她鞍前马后嘘寒问暖,又是帮她挂帐子又是给她画地图,在刚进大学的小雏鸟面前,这样关怀备至送温暖的学长,是非常有吸引力的。
于是向沐就和他恋爱了,恋爱的时长不太久,算她幸运,提早发现了这渣男的真面目,不仅同时劈腿好几个女生,还借钱不还,差点骗走她好几千,幸好后来舒然和乔亦溪帮她要了回来。
不仅如此,这渣男还给每个女友都送一样的爱心水晶,故得名水晶渣男。
向沐本来觉得,这么一个渣到骨子里的男人,骗骗刚进来的大一学妹就算了,时间一久肯定就藏不住了,会被千夫所指。退一万步说,她身边的朋友是肯定不会上当的。
结果今天就惨遭打脸——
姜艺才给她发了段情难自抑的小论文,论文内容如下:
【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和你说这个消息,我和丁玄在一起了。其实也没什么好遮掩的,我们报道的那天我就觉得他人还不错,结果因为第一个留微信的是你,就被你捷足先登了。不过也没什么,后来你们分手了,他也因此很是焦灼萎靡了一阵,现在没事了,我会陪着他的。】
焦灼萎靡?
这都什么鬼话。
他当时只是因为还不上钱而焦灼萎靡。
向沐虽然知道希望渺茫,可还是忍不住如实奉告:【那是因为他欠了我很多钱,而且他身边的女朋友从没断过,还是重叠恋爱。你还是别在这种人身上浪费感情了,不值得。】
结果姜艺这厮居然问她——
【你还喜欢丁玄吧?】
向沐都被问傻了。
现在还喜欢丁玄,要么是情感有障碍,要么是脑子有障碍。
她早就对这人没有任何感觉了,只是不想看到朋友被骗。
姜艺的小论文又如潮水般涌来:【如果你还喜欢他,所以不想让我占有他,那我劝你不要这么自私地喜欢他了吧,你们真的不合适,你应该放手了。至于你说的女友问题,那是他的过去,我不想追究,浪子玩够了就会回头,我们会稳定的。】
向沐:【……】
她知道陷入爱情里面的女人劝不了,会很傻,但没想到能这么傻。
姜艺说:【既然都这样了,以后相处也可能会很尴尬,我也不想把一个讲男友坏话的人留在通讯录里了,互删吧。】
站台网太慢,当向沐的上一条问号消息转了几圈发出去时,她已经被姜艺拉黑了。
她到底说了丁玄什么坏话,她说的不都是实话吗?
没想到有的认知业务也是买一送一的,她认清了一个丁玄,还认清了一个姜艺。
但这样的增值服务并没有办法让她觉得开心,毕竟是失去了一个曾认真对待的朋友,她现在百感交集,很惆怅,没反应过来,又被突如其来的现实扎得有点疼。
感觉自己曾经满腔真心都喂了狗。
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她当年进学校的时候,还是那种吵起架来就言辞匮乏的女生,结果被一个丁玄翻来覆去地磨炼之后,已经完全蜕变了。
甚至还专门向舒然请教了如何用适当的方式发泄怒火。
如果水晶渣男现在还站在她面前,她能不带脏话骂他一小时不重样。
但没这个机会了,这“浪子回头”的渣男这会估计正在得意,因为他又把她的一个朋友挑拨离间开了。
虽说能讲出那种话的已不是朋友,但好歹曾经要好过。
心情怎么好得起来。
向沐叹息一声,想到自己本该是一周后轻轻松松地坐飞机回去,结果因为表哥婚期提前,买不到这两天的票,她只能坐软卧回去。
主要是火车软卧的被褥之类都不干净,她有点洁癖,今晚肯定是睡不着了。
而且火车还慢,跟飞机比起来肯定差距不小。
她就等着颠颠颠十几个小时回去吧。
检了票,她抿了抿唇,不太愉悦地把箱子收到床下,在桌子上垫了个餐布,开始拆自己买的面包。
来得太匆忙,都没吃晚饭。
///
检票结束前两分钟,舒大公子终于被人驾着胳膊推到了车厢门口。
看着面前陌生的环境和座椅,舒蔚眯了眯狭长的眼。
“愿赌服输啊舒蔚,就算您平时非头等舱不坐,赌输了还不是得乖乖坐他妈卧铺,”损友笑得吱吱作响,“来来来来赶紧进去啊,再不进去来不及了。”
舒蔚磨了磨后槽牙:“等老子出来了,你们这群笑的人,一个都跑不了。”
“等您出来再说吧啊。快,何礼,你进去全程跟着他啊,不允许放水,要实时播报。”
何礼也笑不出来了:“妈的,是看得起我还是想整我啊?”
咬牙的何礼和舒蔚被一起塞进嘈杂的卧铺里。
舒大公子从小娇生惯养,成天纸醉金迷风流快活,在食物链顶端声色犬马,这地方哪来过,一进来就连连皱眉。
他妈的,这还是人待的地方吗。
光是进来了三十秒,他都觉得非常窒息。
狭小的空间,并不好闻的气味——起码和空气清新还喷高档香水的日常出没地是不能比的。
他深深蹙眉头。
都怪那个傻逼赌,他妈的,那是他第一次赌输。
要不是输了,也不至于惨成这样。
“您别老皱着眉头了,行吗,不知道的还以为您上山下乡呢,”何礼跟在他后头苦口婆心,“你想想你那宝贝妹妹,她出去调研活动什么的,都得跟学校一块坐火车呢,还是坐两天一夜的,比你惨多了。”
“她皮糙肉厚,耐磨。”
何礼嗤:“得了吧,不到二十岁的女生,皮肤嫩得跟能掐出水儿似的……”
舒蔚忽而回头,神色不善。
“你怎么知道她那么多?你是不是对她有意思?”
何礼道:“我没有啊,这他妈不都是你告诉我的吗??”
“我警告你,不可能,”男人眼尾一抬,凛声,“她有男朋友了。”
何礼:???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何礼不平,“有就有呗,有个对象还了不得了似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妹这都稳定下来了,你怎么还……”
舒蔚听都不想听:“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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