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漾急忙追了出去“师兄!”
褚国华拦住她“你干什么!不许去!”
褚妈妈看着徐南烨换好鞋朝她鞠了一躬,心下还是有些不愿相信这顿饭还没吃就已经这么不欢而散了。
“就算是骗,但漾漾现在也很喜欢你…”褚妈妈还是以女儿的感受为第一位,连这样难以接受的事实都很快在心里消化了,“你留在这儿,我们好好说说。”
“不了,”徐南烨站在门口,高挺的身影渐渐隐在黑暗中,“原本是我擅自闯入你们的生活,对不起了。”
门被轻轻带上了。
褚漾眼睁睁看着徐南烨消失在她面前。
明明来的时候两个人是一起来,为什么走的时候就不带她走。
她用力挣开褚国华的桎梏,连鞋都来不及换,直接打开门冲了出去。
“漾漾!”
父母在后面叫她。
但她现在唯一的念头就是追上他,问他这是怎么了,问他为什么忽然要这么做。
师兄向来事无巨细,他一定是有什么苦衷,不然他不会平白无故这么做的。
这层楼唯一的电梯正在往下走。
褚漾用力捶了锤电梯门,门没反应自己的手却瞬间变得铁青。
她打开安全通道的门,直接跑楼梯下去了。
追出来的那一刻,脚底的冰凉告诉她现在天气有多冷。
她外套都没穿,只踩着拖鞋就这么跑出来了。
褚漾赶到车子前时,那辆黑色轿车已经发动了引擎,打开了照明灯。
主驾驶门上的玻璃牢牢关着,褚漾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么讨厌放窥视膜。
一片黑暗,她根本看不见他。
褚漾用尽全力跑过去,边跑边扯着嗓子用力喊“师兄!师兄!”
就在她即将触到车尾时,开车的人踩下了油门,车子加速,瞬间就又无限拉开了他们之间的距离。
她知道自己追不上,但还是追出了几十米外。
褚漾撑着膝盖喘气,大口大口的白雾从口中吐出,接着在空中升腾慢慢消失。
她喘过气后又急忙掏出手机给他发了十几条语音信息过去。
一开始的语气还算正常,有些责怪,又有些不理解。
师兄你怎么了?
为什么这么做?
你怎么都不跟我商量一下
如果你不想骗爸妈,你可以跟我提前说,我们再一起解释啊
我爸爸只是一时生气,如果我们跟他好好解释,他很快会想通的
而后又变得有些哽咽。
师兄你回我一下消息好吗
师兄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在一起了才这么说的
你是生气了吗
还是你不想我去西安?
之后带着小声的啜泣。
我不去西安了,我哪儿都不去了,你回我一下消息好不好
我不比赛了,我也不保研了,我自己好好考,你不要生我的气
师兄,我哪儿都不去了,你别生我的气了
而他的头像依旧静悄悄的,再无响动。
褚漾孤零零的站在小区楼下,冷得手指打颤,她吸了吸鼻子,握着手机的手也渐渐有些麻木,已经有些握不住手机了。
褚漾勉强用手掌托着手机,抖着肩膀给他发了一条又一条语音消息。
屏幕变花了,模模糊糊的看不清上面的字。
褚漾擦了擦屏幕,终于把上面的水渍擦掉了,下一秒屏幕又被打湿了。
她用力擦了擦眼睛,这才止住了根源。
“师兄,你是不是怪我想不起之前和你见过面的事情?”她断断续续的说着,说两个字就要抽泣一下,“你放心,我已经去问过姐姐了,她告诉我我之前确实去过赞干比亚的,我很快就会想起来的,你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她嘴上这么说着,其实心中毫无头绪。
别说想起来了,就连记忆里的丝丝沫沫都消失殆尽。
“我没骗你,我一定会想起来的,你给我点时间。”
褚漾说完这句话转身就往回跑。
上楼的时候恰好撞上了下楼找她的父母。
褚国华又急又心疼,声音也有些哽咽“傻丫头你干什么?这么冷的天你连件外套都不穿就跑出来?!”
褚妈妈连忙为褚漾披上了外套。
褚漾被父母带回了家。
原本父母想要和她心平气和的坐下好好聊聊,褚国华刚刚被褚妈妈一通数落,也觉得自己刚刚那一巴掌未免有些太鲁莽了。
徐南烨对他们女儿的好,他们是有目共睹的。
就算当初结婚的念头再荒唐,也没什么是几个人一起坐下好好聊聊不能解决的。
褚漾刚回家就往里洗手间里跑。
褚妈妈叫住她“漾漾,换双干净的鞋啊!”
褚漾直接脱掉了已经被踩脏的拖鞋,光着脚继续朝洗手间跑。
父母不知道她去洗手间要做什么。
褚漾走到盥洗池旁,拉上堵塞口,满满装了一大池的冷水。
她猛地低头将自己的脸埋进了冰冷的凉水。
褚妈妈在后面叫她“漾漾你干什么啊!”
等她把褚漾的脸从盥洗池里拉出来,她已经被呛得满脸通红,脸也因为埋在凉水里而变得僵硬冰冷。
褚漾用力咳了咳,神色恍惚“怎么想不起来?”
她没有死心,又看上了旁边的墙壁,直接一股脑往墙上撞了过去。
好大一声声响,父母心疼的都快当场晕倒。
“漾漾!”褚国华用力抓着褚漾的肩膀以免她再干出些什么自残的事儿来“你到底怎么了?”
褚漾额头上青了一大块,满脸都是水,头发湿哒哒的黏在脸上,看上去狼狈又疯狂。
她用力捂住自己的头,近乎崩溃般的大叫“我怎么还是想不起来!”
在确认自己什么也想不起来时,褚漾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骤然颓倒在地上。
她跪在地上,原本细嫩白皙的脚背冻得发紫发青,已经有些肿胀了。
姣好精致的脸上也不复往日的明媚活泼,透露着一股满满的死气和绝望。
褚妈妈蹲在地上,为她一点点挑开黏在脸上的头发。
褚漾双目通红,脸上的水怎么也擦不干净。
也不知道是泪水还是盥洗池里的凉水。
她看着父母,忽然瘪嘴,再也忍不住大哭了出来。
女儿上一次大哭是什么时候,他们已经不记得了。
或许是因为考试没考好,又或许是被姐姐抢走了什么心爱的娃娃的时候。
“我忘记师兄了,我把师兄给忘记了,”她边哭边说,“爸妈,我把他忘记了,他生我的气了,怎么办?”
而后她又用力撕扯着自己的长发,几乎要将整块头皮扯下来。
“你给我想起来啊!”
她越是逼迫自己想起来,就越是想不起来。
父母为避免她再做出这些伤害自己身体的举动来,只能把她关进了房间里,轮流日日夜夜的守在她身边。
这一夜,褚漾和父母都没有闭眼。
第二天,徐南烨派人送来了她的换洗衣物。
褚漾浑浑噩噩的在房间里待了两天,学校也没有去,什么话也不说。
褚国华把褚蔚叫了回来,褚蔚心里愧疚,二话不说就带着衣服搬回了家。
褚漾央求着姐姐带她回家看看。
“你带我回家看看,我想跟师兄道个歉,”褚漾咬唇,不住地重复着这几句,“我要跟他道歉。”
褚蔚不明所以“道歉?为什么要道歉啊?”
褚漾只是哭着再次让姐姐带她回家,也不解释。
褚蔚再次违背了父母的吩咐,悄悄带她溜了出去,开车送她回了家。
这条路从来没有这么漫长过,时间从来没有这么难捱过。
褚漾颤着手按动密码打开了门。
她希望徐南烨还在。
房子里空荡荡的,半个人都没有。
家具还是原来的摆放,什么也没多,什么也没少。
褚漾鞋都来不及换,径直往卧室跑去。
她猛地打开了衣柜的门。
空的。
他经常穿的那几套西服都不见了,褚漾又来到洗手间。
他的牙刷,他的剃须刀,他的毛巾,这些私人用品都没有了。
她又去找了鞋柜。
那几双大同小异的皮鞋也不见了。
褚漾瘫倒在客厅地板上,真正觉得这个家彻底空了。
“从来哭着闹着要走的人,都不是真正会离开的人,真正要离开的那个人会挑一个风和日丽的下午,穿上一件大衣出门,如精灵般悄悄地溜进冬日的阳光里,再也没有回来。”
真正走的那次,关门声最小。
因为他不再需要她知道,他已经走了。
褚漾终于意识到她有多爱徐南烨。
不是情窦初开时浅尝的喜欢,也不是因为他温柔体贴的呵护回报式的爱意,更不是崇拜,不是仰慕,不是刹那间的心动。
而是随着时间,慢慢刻入心底里,渐渐深入骨髓的爱。
是朝夕相处,是细水长流中一点点加深她对他的爱,是每日的陪伴,从日出到夜幕降临的依赖和信任。
是向他敞开心扉,将自己生活中的喜怒哀乐逐渐分享给他的点点滴滴。
而她到今天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