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刀,绝非凌厉,幽风所过一般,恍如白驹过隙。
黄狗儿随从,都是辽境之内汉人中泼皮,也有身手过得去者,眼见这一刀,阴森恐惧自心头蔓延,休说拔刀,便是举步也难。
赵楚微微皱眉,本当他等见势不妙当是逃走,须费些力气,谁料呆头鹅一般一动不动,弓箭携来也是无用,大感无趣。
踢踏战马窸窸窣窣,自风雪深处钻将出来,最是惨白夜里,宛如地下倏然而来,那随从三十余,心下不禁后怕,倘若方才敢有逃窜,只怕一个也须留不得。
街头泼皮,自是最有见风使舵能耐,与黄狗儿本也无十分义气,安能陪葬他一起,登时有个带头的往雪地里一扑求饶如救火,哗啦啦拜倒一群。
赵楚甚为好气,却也好笑,那踢踏而来骑兵,只一个,便是来送予安达溪处讯息的,竟将这草木皆兵也似十数人骇得不敢有反抗之心。
当下心内也是作难,暗道:若他等反抗,一刀杀了便是。如今都有求命之心,若是杀了,须是有违天和,更他等尚有些用处,杀之可惜!
便道:身乃汉人赵楚,若有予黄狗儿报仇的,只管取刀来战,也不杀他!
连问三声无人应答,他一把刀,胜却千军万马,更有同伴在侧,寻常泼皮安敢有异心,越将头埋入雪层,生怕稍稍高些,便是有心报仇的。
那随来骑兵,数番厮杀下来,也是满身悍气,将弯刀出鞘,道:将军何必与他等说些话,只管杀了,省得污将军眼睛。
那随从们一听,哭天抢地一起叫起来,都道平素未曾作甚么丧天害理勾当,都是黄狗儿胁迫所致,更有一个黄鼠之面两缕鼠须的,样貌猥琐,形容卑鄙,鼻涕眼泪一起流淌,竟将祖宗也抬将出来,赌咒誓不曾作恶。
赵楚为他等吵闹不耐,喝道:你等数十人,竟无还手之心,都留来,许是祸害。我有一番计较,你等当须依得!
那骑兵剑赵楚眼色,会意恶狠狠挥刀自在四周飞奔,赵楚道:留几个作恶不多的便可,其中谁人欺男霸女无恶不作,想来各人自有心思,只管说来,有过十件,杀之!
有此变动,众人尽起难,这个道那个不是,那个说这个为难,吵吵闹闹似小儿告状好不热闹,便是那骑兵,眉头也皱起,心道若以此算来,世间只怕都是恶人。
你道他等说来甚么?
李二曾盗邻家肥鸡一头,张三前日将城内某家小娘子观望两眼,更有甚者,将同伴童时曾偎依妇人怀抱之事也都漏出来,活灵活现描摹一番心理念头,强似亲眼观见。
倒是那猥琐小厮般汉子,身材消瘦行动间如鼠类过街,悄然闪身避开同伴彼此指责,竟直奔赵楚马头之前,昂挺胸要来扯火焰驹缰绳。
火焰驹常人莫近,遑论獐头鼠脑这汉子,摆张口,那汉便讪讪让开,措手讪笑。
赵楚心内着实好奇,这厮脸皮既厚,胆量也是不小,若携他在身边,也不怕闹出幺蛾子,却也多个帮手,于是一笑并不驱赶。
那汉子间了大喜,眼珠转动越将胸膛抬高,竟以赵楚一方字句,指指点点喝道:张三王五,你两个休要将龌龊说来,管要紧的,快些报于俺家将军知晓。
那骑兵策马而来,恶狠狠骂道:你这贼痞,如何敢自称如此,俺数万弟兄,哪个不是响当当汉子一条,莫污将军名声。
那厮终究不比好汉胸胆,急忙缩头不敢再充自己人,眸光闪烁,极是有趣。
赵楚笑道:若你平日果真不曾欺负旁人,留你作个帮手也是无妨。
那汉好生欢喜,将心头重担卸却,一只手将胸口拍地作响,道:小人虽与黄狗儿有交情,平日也随他吃酒,欺压旁人之事,万万做不得。非是小人有好心,这般天地,人尽吃人,好心不可长命,只顾忌作恶过多,不得好报,契丹人里也有贫贱的,汉人中抱不平英雄好汉万万千千,一旦惹恼,小人便有九头,也活不成。
赵楚失笑道:你倒机警,谁人也不招惹,哪一方都不得罪,也算逍遥。
那汉急忙道:只今日见将军,便觉平日不曾作恶真乃天意,只是心内甚恨!
赵楚奇道:恨将何来?
那汉叹道:恨不将好事做些,早日逢将军,不至今日方有拨云见日幡然悔悟之感。
赵楚大笑,以刀背击他脊背,道:你若生在盛世,当作一权奸不为过也,唤作甚么名头?何处人氏?家小何处?
那汉道:小人唤作何七,本有姓无名,祖籍巴州,老小尽为当地恶霸逼杀,无奈携几个弟兄往契丹来,只想做些买卖,谁料天灾**一一亏空,不得落入仆从军里,暂且作个跑腿的牛马。
继而正色道:只将军道小人可作个权奸,也是无理。若将军如此人物身边,小人纵有天大能耐,逃脱不得如炬法眼。
赵楚不与他聒噪,乃问道:如今雄州将下,而归义处辽人军马甚多不易得手,你可有主意,若将数百人悄没声息送入仆从军里,取来功劳,尚你个还乡的锦衣。
何七皱眉苦思半晌,方道:若数百人要入仆从军,也不甚难,只怕将军受些委屈,小人心内是不自在的。
赵楚到:且道来!
何七道:仆从军,乃有三部,其一契丹罪人穷人,其二原本辽东之地的旧国后人,譬如奚人。若说最多,却是汉营,前番不知怎地变故,原本怨军大部一去不返,小人猜测领头的只怕丢弃家小弟兄逃命而去,可怜许多弱小男女,都为辽骑劫杀,少许并入汉营,今日只析津府上便十数万。
顿了顿,偷眼往赵楚一瞧,又道:汉营里,有辽东汉人甚多,更多却是辽人南下掳掠而来,许多雄壮汉子,心怀怨气,若将军要成事,小人可做些代劳。
赵楚问道:好歹你也作辽人小吏,倘若随我而走,岂不便宜一场功劳?
何七叹道:将军不知,何人愿作奴隶。
赵楚默然,半晌方又问:如何入汉营?
何七吞一口口水,踌躇不敢说话,赵楚笑道:但说无妨!
何七乃道:黄狗儿此人,平日仗势欺人虽是厉害,汉营内壮士不忿,辽人更瞧他不起,便是点查名目,也无人认得,将军可暂且假扮此人,取他令牌,若入汉营,再使人将这厮尸丢弃无人觉之处,自己往营内作个奴隶,小人使些好处,暗暗将汉营内为非作歹之徒暗杀,总也有上千空缺。
那骑兵大怒,喝道:何敢使将军作此勾当!
赵楚阻拦道:大丈夫当有可为,暂且作个奴隶有何不可?便都依何七所言,你将他等带回,令安达溪不可妄动,往后行事,我便使何七联络。
那骑兵尚未说话,何七惊喜道:可是奚人头领安达溪?此人于奚人营里素有名望,仆从军中数万奚人,莫不念想于他,倘若将军麾下果真乃是此人,那奚人营里好生团结辽人不敢常往点查,休说数百人,便是数千骑兵藏匿其中,只若无调动,辽人一时不能觉。
赵楚点头道:便是他!
继而道:如今之计,人多口杂不可使过多人物知晓安达溪便在左近,待我入营去归拢汉人里英雄,寻个时机往北归义而去,安达溪骤然自斜刺里杀出,最是惊心,辽人更不能防。
何七雀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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