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不会说话,你要是能跟我说说话该多好呀,我一个人快要闷死了,我有家难回,有高堂老母也难见,我心里想着老九、挂念着四凤,担心着二狠子,我还操心着我自己。唉……本来我撑着摊儿,卖炸糕卖得好好的,可为嘛我就当了贼了呢?唉……我的命呀,他怎么就这么苦呢……可话又说话来,我要不当贼,我怎么能跟你见面,又怎么能让你在我手里呢,对吧?也好,当贼也好,起码来钱快,也不用起早贪黑受大累,也许我下半辈子注定要在这条道上走到黑,备不住我也跟赵金亭那样,叫人砍掉一只手……”
就这么喋喋不休的一直叨叨着,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五更天。
本来已经有了一丝倦意,但于天任却懒得再躺下,索性打水洗漱,而后锁好远门去了邻近的一家茶馆儿,要了一壶好茶,外加几样小吃,一边吃着喝着,一边听早起的老清客们说天道地、谈古论今。
“几位听说了吗,昨晚上出命案了!”
瘦巴巴的谭三爷将鸟笼挂好后,都没来得及让伙计泡茶,先在几位老清客的面前亮了这么一嗓子。他带来的那只“红子”,跟着叽叽喳喳叫个不停,似乎是为迎合自己的主人。
“嘿呦喂,我的谭三爷呀,天津卫哪天不出几场命案呀,这有嘛少见多怪的。”胖子宗二爷眯缝着小眼儿,乐呵呵地跟谭三爷“打镲”。
“嘿!”谭三爷笑了,“我的宗二爷,您这话可就不对了。没错,命案确实天天有,可你要是每回都能亲眼瞧见,那的确也没嘛新鲜可言。我问问您,您亲眼瞧见过几回?说说,叫大伙儿都听听。”
“这个么……”宗二爷呵呵一笑,“得!就当我碎嘴子,我错了。我也不怕各位笑话,我这人没出息,晕血。最见不得血呼呜噜的场面,别说看死人,就是杀鸡宰鱼,我都不敢看。得嘞,我说谭三爷呀,您给大伙儿说说,这回死得是谁家的倒霉蛋儿。”
“瞧瞧,闹半天还是愿意听我白话不是。得嘞,既然宗二爷爱听,那我就跟各位念叨念叨。这回呀,死得可不是一个,俩!”
“呦喂!”宗二爷忙问:“男的女的呀?”
“一公一母。”谭三爷提高嗓门大声说,几近于嚷。
“唷!”宗二爷吃惊不小,“两口子呀?”
在座众位一听说死了一男一女,当即来了精神头。谁都爱听“花案”,说不定不是两口子,也许还是姘头呢。
于天任本来没闲心思听这些无聊新闻,此刻却还是将一只耳朵竖起,静静地听着。
“今儿一早,我刚想上趟茅房,就撞见我那个在二区三局当‘副爷’的大侄子跟着几个同样穿‘虎皮’的‘副爷’行色匆匆,像是有什么急事。我就问呀,我说大侄子呀,你们这是干嘛去呀?是掏人去呀,还是抓奸去呀?他当即跟我说,不是掏人,也不是抓奸,是出了人命,送水的小工一大早发现了死尸,正好归他们一片管,也正好赶上他执勤,所以他得过去瞧瞧。我一听说出了人命,我心说是谁这么倒霉呀,于是乎,我就跟着过去瞧了瞧。我考考你们,你们猜猜,人死在了什么地方?”
“嘿呦喂,我的谭三爷呀,您这不是拿大家伙儿找乐么,天津卫说大不大,说小可也不小,您让我们猜,我们哪儿猜得着呀。您干脆跟我们直说吧,就别叫我们大家伙儿猜闷儿了。”
“好!”谭三爷得意一笑,“那我就跟各位交个底。人呀,死在了——西——朱——家——胡——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于天任一口茶水从嘴里喷出。
西朱家胡同,不就是陈大宝住着的那条胡同吗?
难不成,死得的一公一母是陈大宝和那个半老徐娘。
怎么可能,孔令真明明只是小惩他们,并没有打算要他们的命,他们怎么就……
不一定!
不一定就是他们!
也许是别人。巧合而已,巧合而已……
于天任的心里面念叨着,耳朵却竖起高高的,生怕错听了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