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红衣少年不知何时回到她面前,毫无形象地蹲在她身边,凑着脑袋看过来,“怎么一副想哭的样子?来来来,跟小爷说,谁又惹我们四小姐了?”
“我没有。”杨缱皱眉和他拉开距离。
“真没有?”季景西仔细端详着她的眼眉,“那你又是在恼什么?”
“……”飞快地睨了他一眼,杨缱不自在地别过脸,“觉得我什么都不知道,很没用。”
话一出,季景西顿时愣住,“何出此言?是不明白我与杨绪尘为何都不准你帮裴青?不懂我为何不想你卷进去?沮丧皇姐支开你?还是白天牡丹园的事你还耿耿于怀?”
……全中!
杨缱惊讶地回头看他。
季景西顿时得意洋洋地抬了抬下巴,“如何,爷是不是特厉害?”
“……”
“好啦,”小王爷大咧咧地蹲着,一手搭在膝上,另一手伸过来捏她的脸,“别一副苦兮兮的模样,谁嫌弃你了吗?不告诉你,自然有不告诉你的理由,你从前都不在乎,怎的如今执拗起来了?”
“疼!”杨缱毫不留情地拍掉他的手,鼓着腮帮子追问,“我也想帮忙呀,我不想看你们费心费力做什么而我在一旁插不上手。若裴哥哥真需要我,我帮个忙又能如何?这不是也在给靖阳姐姐解忧吗?为何你们要阻我?觉得我办不好吗?”
季景西被她这么一质问,险些绷不住溃败,连忙摆手,“哪能啊,你办事我们何时不放心了?可这不是不需要嘛……你就当是为了我,别插手这件事,行么?”
“……又关你何事了?”杨缱皱眉。
“不能告诉你。”景小王爷答得甚是光棍,见她又要闹,迅速开口,“不准问!”
杨四小姐好气啊。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最终还是季某人没坚持住败下阵来,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声,“准你问两个问题,知无不答,说吧。”
杨缱眼眸一亮便要张口,可话到嘴边却又突兀地打住,忽然想到,难道那个理由很重要吗?重要到眼前这个人即便说自有不告诉她的理由,也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吗?
她到底是在缠问某件事的真相,还是只想单纯地为他们尽一份力?
指婚之事,说到底与她并无关系,而季景西的转变,虽不知原因,但却也未影响到她什么。
“你……”杨缱终于开口,“我不问你要做什么了,你说的对,不告诉我,自有你不说的理由。我只问你,你要达成的目的,或要做之事,会动摇我信国公府根基吗?”
季景西信誓旦旦地答,“不会。”
那就好。
杨缱觉得自己没什么可纠结的了,“我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吗?不论是你,裴哥哥,靖阳姐姐都可以。”
“……”眼前人沉思片刻,“还真有一件事你能做。”
“真的?!”杨四眼眸一亮,“是什么?”
托腮仔细打量着她,季景西一本正经地开口,“你方才知我睡不好的老毛病犯了对吧,如今有个法子,能让我今晚睡得很好,但怕是要委屈你一小会,你可愿帮我?”
杨缱怔愣,“欸?”
她怎的不知,她何时会治这种病症了……
“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
季景西突然朝她眨了眨桃花眼,接着忽然倾身,伸出修长的手臂绕过她腋下,接着,一把将人抱进了怀里。
!!!
“季景西!”杨缱惊得声音都拔高了。
“嘘——”
湿热的气息措不及防在近距离钻进耳中,杨缱整个人猛地一抖,下意识便要抬头看湖心亭外站着的白露落秋等人。可她刚抬起头,季景西便顺势将脸埋进了她的颈窝,接着手臂猛地收紧,用力得像是要将人嵌进胸膛。
“……季珩!”杨缱眼尾都红了,头皮发麻,急的几乎要哭出来,“你别逼我对你动手啊!”
“阿离乖,我有伤,别动。”
季景西声音闷闷的,暗哑低沉,带着一股子强烈的颓靡疲累感,仿佛在低下头的一瞬间,潜藏在四肢百骸血液骨髓里的所有压力都倾巢而出,铺天盖地般压倒在他身上。
“我一直梦到你,不停梦到你,特别累,一梦就醒,根本没法睡。”
“梦里你丢下我一个人走了……”
杨缱身子一僵,突然怔住了。
“……我好累啊阿离。”
季景西仿佛自言自语般呢喃着,字句破碎不成调,而杨缱却奇妙地都懂了,“手特别疼,真的……他们一根一根掰断我的指节,用盐水浇伤,逼问我你的身份,问我父王的行踪……四天五夜不能阖眼,眼睛也好痛,眼泪都流不出来……”
“我就躺在那里,靠着树,浑身破破烂烂,拿不起刀,动不了腿,把你骂走。”
“然后你就真走了……”
……傻子。
怔愣地望着前方漆黑的湖面,杨缱沉默良久,轻轻抬了抬僵硬的手,无措地绕到他背后,试探着拍了拍他瘦骨嶙峋的肩胛骨。
“别怕呀,我在呢。”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