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这才对公主和景小王爷告了声罪,下去安排其他事项了。
温家如今的家主、温子青的父亲温昀已经等在那里,见到他们,淡笑着上前行礼。
温昀是这一代温家之主,意外的是其并未入朝为官,身上只担了个宁安侯的闲散爵位,许多人提起温家都只知帝师或少主子青,家主温昀却被下意识忽略了过去。
然而杨缱等人却不敢小看这位家主,季景西也收起了平日的骄纵,同靖阳一道侧身避开了对方的礼,并上前扶起了人,“侯爷切莫折煞小辈。”
“依礼而行嘛。”温昀笑起来极为温和,言罢,目光转向杨缱,“这便是缱儿了?长成大姑娘了啊,伯风果真好福气。”
杨缱上前屈膝,“温伯伯好。”
“好好,温伯伯给你备了惊喜,是你定会喜欢的。”温昀笑着招招手,有随侍很快捧来一个托盘,上面放着一个做工简单、甚至可以说有些粗糙、用料却顶好的玉纹章。
杨缱一眼便认出此乃墨血玉所制,一时有些怔愣,下意识看了一眼季景西,后者显然也瞧出了材质,两人飞快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眼中瞧见了疑惑。直到温昀示意她拿起来瞧瞧,杨缱收起心思,仔细拿起观察片刻,忽然惊呼了一声,“呀!”
“认出来了?”温昀慈祥地问。
杨缱险些没绷住心中震惊,又确认了一遍才抬起头,眼眸亮的慑人,“是……特意留给我的?”
对面人含笑点头,“而且啊,还是被嘱咐必须见着你人才能送出去,否则也不会在温伯伯这里留到现在,早就给你送京里去了。”
杨缱顿时激动的不知如何是好。
见她这般惊喜难以自持,靖阳、景西,连同温子青都好奇地望过来,靖阳公主忍不住问,“阿离,这是……”
“是温师给我刻的私印!”杨缱兴奋地回望她。
“……温解意大师?”季景西诧异。
少女不住地点头。
提到温解意,温子青忍不住多看了杨缱几眼。尽管早已知晓他那位叛逆的叔父一生仅有一位弟子便是杨家小姐,可真正见到杨缱这般珍重对待叔父的心意,温子青再看杨缱,眼底的漠然都不着痕迹地淡化不少。
下人呈上了朱砂印泥,在众人的期待中,杨缱深吸一口气,将私印蘸上印泥落在纸上。下一秒,在场每个人都瞧见了那走笔游龙的一个小字——缱。
“漂亮!这字太漂亮了!”靖阳公主不由赞叹,“缱儿,这可是温解意大师的字啊,今后便要让你随身携带……啧,我都忍不住羡慕了。”
杨缱只觉心中喜悦之情无以言表,然而喜悦之后却是怀念与悲痛,一时间情绪复杂至极,好半晌才平静下来,“姐姐要是不嫌弃,我给你刻呀。”
靖阳眼睛一亮,想了想又摆手,“算了,回头你写一幅,我找人刻就是了。”
既是送礼,自不能厚此薄彼,靖阳与季景西同样收到了来自温家的一份心意。之后几人寒暄片刻,这场会面便也到了结束之时。
靖阳公主欲言又止,似是想说拜见帝师之事,却被季景西忽然抓住手腕挡了一下,后者出言告辞,温昀笑着点头,示意儿子带贵客下去休息。
杨缱则被留了一步。见温昀有话要说,她便朝季景西点点头,后者笑了笑,留下一句‘晚些见’,便拉着一步三回头的靖阳走了。
温昀将他们的神色都收在眼底,对上杨缱,笑了笑,带她于暖阁窗前坐下,也不卖关子,径直道,“缱儿将那枚私印拿出来。”
杨缱疑惑地抬眸,手上却从善如流地听从。
温昀道,“此印有特殊之处,你可曾留意?”
少女仔细端详着手上的私印,看来看去也不见有何特别之处,思忖片刻,试探道,“墨血玉?”
温昀面上顿显欣慰,“没错。墨血玉乃是我们这些大族用来制家族纹章的,你可曾想过,你师父为何要以此为基给你刻制私印?”
杨缱摇头,“此也是我疑惑之处,请温伯伯解惑。”
温昀定定看她一眼,缓缓叹了口气,却说起了另一话题,“你年纪小,怕是不知,我那七弟,当年最得父亲喜爱,天分也极高,除了叛逆,着实挑不出一丝不好来,若是他听话些,怕是也不用你温伯伯我来担这重担。”
他定定看着眼前的少女,也不知自家那已逝的小弟当初究竟是如何想的,猜不透也不想猜,只将自己当做传声筒,算是为他了一份生前心愿。
“旁的事我无法对你明言,说来话长又太过复杂。你只要记得,你师父有愧于你,因而才给你留下此物。墨血玉,解意他并非取自本家,而是求了你外祖,拿的王家的。墨血玉中的血纹章,也是由你外祖亲自以王家秘法灌制而成,这都是解意的主意。”
“……”杨缱目瞪口呆,“什么?”
温昀望过来的眼眸极为沉静,“你可懂其中之意?”
少女呆愣地张了张口,却没说出一句话来。
懂吗?她当然懂!可这事也太过匪夷所思,背后的含义太令人震惊,她宁愿不懂!
“缱儿。”温氏之主叹息着拍拍她的肩,力道不轻不重,却险些令杨缱支撑不住般垮下来,“你外祖当年既没反对解意的决定,想来也是想留一后路。但究竟你要如何看待它,温伯伯想,解意与你外祖父定然也尊重你的选择。你的老师,解意他当年大抵是想给你一份倚仗,可惜世事无常,你……莫要怪他。”
对于他们这种顶级门阀来说,代表一家之主的墨血玉纹章,正是要让上一届家主亲自灌制血纹才能得以传承。王家的墨血玉纹章,早已随着那一场惊天裂变、没顶之灾而毁于一旦,彼时她祖父还未来得及立下继承人。
可如今,这世上竟又出现了一枚。
这代表什么?
杨缱静静听着温昀的一席话,微垂着头坐在他对面,没有回答,只安静地望着自己的手。
目光的尽头,是她手中那枚被恩师亲自刻了字的私印,印上那隐隐流转的暗红纹路,恍惚犹如十年前,王家祖宅的青石砖下缓缓渗出的血。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