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隐藏的恶魔

无力的声音比起来，他更让人无法抗拒，这听起来不像他平时故意压低的声线。

    丹妮知道雾崎正专注地盯着自己，好像那些台词就是他自己说给她听的，她强压着内心的起伏，强迫自己别扭过头去跟他对视。

    “我承认，在这一点上我有些妒忌他。”念完台词，他发出冷哼声。

    丹妮的语调无比轻松，脸上的神情仿佛洞察到了一切现象：“朱丽叶很漂亮，男人都渴望抱得美人归。”

    雾崎用厌恶的语气回答道：“我妒忌他是因为双方殉情自杀这一幕。”

    起初，他甚至不确定自己最初尝试过多少种自毁的方法……在他意识到自己变成什么之后……

    有多少个多元宇宙就有多少个我存在。

    就算肉体多次毁灭，其他次元的我也会复活。我已经处于超越生死的状态了。

    这是他告诉丹妮的。他妒忌人类能掌控自己的生死，他们能轻易做到这一点。

    丹妮打量着他的脸，试图读懂他的表情：“你变成了那个太阳的影子……哪怕你已经死了，只要想到这一点就让人痛苦不堪。”

    “换个角度，你会怎么做？”雾崎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声音变得调侃些，“你跟我一样，都是超越生死的存在。不管是主动或是被动，你都无法到达那个灵魂的栖息之地。即使你现在忘记了一切，总有一天，你的意识也会被唤醒，那些痛苦的回忆将会继续吞噬你。它们并不会因为你的遗忘就消失。”

    丹妮摇了摇头——仿佛她能把糟糕的感觉赶跑似的——努力想领会他的意思，一阵难受涌上心头，她深吸一口气想把那股激流重新吞进胃里。

    “你是个神秘又难以揣测的人，我不知道你这十三年来守在我身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你从未怕过我，是吗？你知道，我是一个执念深重、郁郁寡欢、疯狂好奇的人。我的确疯了……”雾崎伸出手抚摸她的脸颊。他克制着自己。

    “我们之间有许多相似之处，所以你在我身上下了赌注是吗？”丹妮蓝色的双眼神情沉重，她思忖着自己生命开始的方式，目光注视着远处。

    “因为我知道你的故事。你心里一直缺爱，就像个没有得到照顾的孩子。你是寂寞的，让人怜惜的。”雾崎注视着她。

    他知道以前的卡蒂亚独立精明，霸气豪爽，永远目的明确；她的阴暗人格——安妮斯朵拉，心狠手辣、神秘邪恶、妖魅狂放、淫荡诱惑。而现在的伊莎丹妮是暧昧脆弱的。她现在的心灵是干净的，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没有任何野心和欲望。就像她的思想和谈吐，寂静的，不属于这个喧嚣的世间。

    “如果有一天，你下的赌注全都输了……你会放弃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吗？”她的语调是紧张的、害怕的、颤抖的。

    痛苦的表情在雾崎完美的容颜上一闪而过。

    “嗯……”他停顿了一下，“我折磨自己，想要控制住不要传导出过多的情绪，似乎要容易一些。”他的眼睛飞快地扫回到她脸上，“或许是因为我更了解会发生什么。”

    “会发生什么？”丹妮重复着他的话，只不过是以疑问的语气。

    “丹妮，我召唤了一个能够吞噬世界和行星的宇宙爆蚀怪兽。”雾崎的表情很空洞，双眼凝视着某个地方，接着，他发出空灵又寂寞的笑声。

    丹妮凝视的眼眸晶莹剔透，仿佛她再也看不见他一样。

    “噢！”她又尖叫起来。

    丹妮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她跌坐在地板上，她无法张开嘴说话，尽管她想问他，请他向自己解释发生了什么事。

    “我必须一直往前走，我停不下来了，你明白吗？”雾崎一边说话一边用胳膊抱住她，把她往他身边拉近。“你也不可能永远止步于此，对吧？你的人生可以有不同选择，等待你的意志成熟、记忆恢复后，向我展示你要走的路和你将要到达的地方。”

    丹妮无法再忍受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剧烈的能量，他狂躁的专注使她的胃感到难受——只是不舒服。她无法与这个冰冷的人交谈，他让她感到不安恐惧。

    “你把我当成了你的实践理论的工具。”她的语调听起来很镇定，只是冷静地在陈述事实，眼泪就像浪花似的被那两片蓝色汪洋卷出来。她的膝盖哆哆嗦嗦的。

    雾崎擦干她脸上的泪痕，声音从他那薄而冷酷的双唇间穿了过来，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我承认自己很无耻，一直在利用你。但我，无法伤害你，我的意志告诉我……我要把你留下来。而我现在是你唯一依靠的人，我们之间可以说是各取所需的关系。”他话音落下的时候语气变得像冰一样冷。

    “我以为我能打动你。”她的声音很轻、很抖，好像她不久就会窒息而亡。

    他的脸色变得悲伤严肃起来，“是啊，比起那些刺激我的敌人，你的确能打动我，让我平静下来。可是，你并不是那个唯一能做到的人，我也不会因为你的几句话、几句诗、几句哲理就彻底违背原本的意识形态。”

    “我会迷路的。”她叹息道，眼睛里含着热流，颤抖着缓慢地吐出这句话：“请你不要丢下我离开……我只有你一个人陪着。”

    “别怕，我的小美人。至少，你现在还待在我的身边。”

    雾崎的手再次抚摸着她黏糊糊的脸，让它冷却下来，很快就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