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赵煦金口玉言赐下了出身,但高俅自己知道,即使他日真的成为王府翊善也不过从七品,而且殊无实权,在这绯紫官员遍地都是的汴京城,他一个绿袍小官怎么都翻不出大风浪来。与其如今陷入党争不能自拔,还不如退而求其次,阴结内外以求自保。于内只能靠赵佶亲近那位向太后,于外便只有看自己的能耐了。
那一日见过顾焕章之后,高俅忆及刘宗咸为人聪明伶俐,便从诸多管事中把他挑选了出来,由其专门负责和顾宅中人的联络事宜。几次跑腿后,刘宗咸也感到事情似有蹊跷,思虑良久仍旧不放心,只得上门来向主人讨主意。
“大官人,照小人看来,这顾氏父子如此大手笔,其中必有文章。”毕恭毕敬地站在高俅身前,刘宗咸一股脑儿地把自己的疑虑全都倒了出来,“小人再见过他们之后,暗地里悄悄打听过,这顾宅原本是一处官员宅邸,后来那人在绍圣元年被贬黜地方,最后辗转归了顾家。顾焕章其人乃是京东西路有名的人物,和官面上不少人都有往来,绝非他所说的初涉商场。而其子顾南倒没什么人听说过,小人看他那神气,倒觉得像贵胄出身的……”
高俅听得连连点头,他固然觉得顾家父子来历可疑,但却没有着意派人调查。倘若那两人真是辽人,那么,其手底下能用的人数不胜数,自己贸然行事只会自取其辱,说不定还将招来杀身之祸,但若是刘宗咸出面却不同了。一个小管事为了邀宠而打听一些杂事,放在哪里都是很正常的。
“刘宗咸,你先前一切都做得很好。”赞了一句之后,他立刻词锋一转道,“但此事到此为止,你不用再追究下去了,我自有打算。”见刘宗咸一愣之后便露出了心领神会的笑容,他不由更觉满意,嘱咐的语气也宽厚了许多,“你记着,处理此事时多听多看,但要少问少说,明白了么?”
“是,小人明白!”刘宗咸深深一揖,心中欣喜不已。他知道,自己今次的选择又对了。
打发走了刘宗咸,高俅立马又赶到了遂宁郡王府,这一日正是他和赵佶约好去拜访王晋卿的日子。由于这位小王驸马在元祐回朝后始终担着闲职,又向来很少兜搭朝中事务,因此尽管一干友人尽皆贬黜,他的日子却仍旧过得很滋润,成日不是美姬侍酒就是吟诗作画,厮混的全是一群只谈风月的文人墨客,连哲宗赵煦也只注意了他一段时间就撂开了手。饶是如此,自从绍圣改元之后,高俅也仅仅造访过驸马府寥寥数次。
高俅和赵佶踏进驸马府书房,第一眼看见的情景就是王晋卿一脸懒散地躺在靠椅上,手中端着一个精致的琉璃杯,两个绮年玉貌的侍女正在为其揉捏肩背,两人不由相视一笑。赵佶不管不顾地上前在王晋卿身旁一坐,语带调笑地讥讽道:“姑父真是好兴致,我还以为进来会看见你挥毫作画,谁知道你竟是美姬美酒,逍遥悠闲啊!”
“人说李白斗酒诗百篇,我若是没有美姬美酒做伴,又怎么做得出好词,画得出佳画?”王晋卿不以为意地微微一笑,这才朝高俅点了点头,又转头对赵佶说道,“我的新作早就有了,现下就藏在府中某处,你若是能够寻到,我就把此画送给你!”
“一言为定!”赵佶毕竟还是小孩脾气,一听这话就兴冲冲地奔了出去,临出门时才停步吩咐道,“伯章,你在这里先陪姑父说说话,我一会儿就回来!”
一直等到赵佶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王晋卿方才遣退了两名侍女,含笑望着高俅道:“伯章,你有多久没来看过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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