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沛叹气,语重心长道:“东山,道理在书内,大道却在书外。坚持本心即可。”
苏东山腹诽一句“我也不容易”。
但他终究没表露出来,只是臊眉耷眼地跟着苏沛往客厅去。
苏沛低声问道:“你问他的话有答案吗?”
苏东山点头。
苏沛跟着点头:“那就好。”
苏东山颇为疑惑,老爹竟不问他问的什么问题,答案是什么,能否解开何开的心结。
是不关心,还是不在乎?
到了客厅,苏东山被何开吓了一跳。
才几天时间,他像是变了一个人——眼眶深陷,眼神涣散。
面上也蜡黄枯槁,形如老迈。
一股夕阳将落的暮气扑面而来。
最要紧的,是从他身上似乎有一道浊音,断断续续,如老鸦呀鸣。
“这……”
苏东山震撼了。
一句话而已,竟让何开道心受损至此!
若儒家修士脆弱至此,还修个锤子的儒?
他看向苏沛,发现老爹并无太大情绪波动。
就连脸上的惋惜,也似只流于表面。
但他周围却没有任何杂音。
“是何开的问题,不是儒道的问题。”
苏东山暗暗点头。
这么些天来,他也多少琢磨出了本命字“音”的一点作用。
他可以隐约“听”到旁人身边或者心声。
虽不能明确听出对方在想什么,却可以判断出对方情绪是高是低,心情是好是坏,态度是认同还是拒绝……
简单说来,跟他与三花的沟通相仿。
区别就是对方不会像三花会给出回应,只能靠他猜。
何开坐在椅子上,手捧一杯茶,显得心神不宁,坐立不安。
察觉苏东山进门,他立马起身,快步走到苏东山面前,躬身一礼:“苏东山,是我错了!”
“啊?”
苏东山赶忙还礼,“夫子,使不得!”
这要是传出去,他苏东山的名声又臭了。
竟狂妄自大到让夫子给他行礼!
何开却满脸着急:“那日你问我,该让猛虎去哪个方向,我苦思许久,也不得答案。
不瞒你说,这问题涉及我……啊,嘶,我的儒道方向。
若无不能弄明白,儒道便废……嘶,哈,啊……”
何开还没说完,竟然当着苏东山的面“挤眉弄眼”,丑态毕露。
看得出来,他正时时忍受道心破损的痛苦。
恰如破屋漏户,风也吹得,雨也淋得。
任何一点小动静,都会让处于其中的人遭受风吹雨打。
就这么会说话的功夫,何开的身上的气息又降了一些。
“苏东山,求你,求你为我解惑!”
何开又是一揖到底。
苏东山反应过来,遇到个小心眼加较真的了!
他怀疑苏东山是捉笔,所以忽略了月旦评的权威,由着众学子怀疑,并看着双方对赌。
在苏东山写出诗之后,他又觉得这只是一场闹剧,不能真的履行赌约。
没想到苏东山又强势质疑,让他觉得自己身为一个夫子,一个权威,居然被学子反驳!
这是对他的挑衅,对他大道的质疑,对……
总而言之,这是个喜欢想多的人。
对于这种劝人大度的,苏东山只想送他两个字——活该!
可对方毕竟是书院夫子,老爹又在跟前,他怎么好落井下石?
真让人头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