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董志张急忙站起来,介绍陈仲:“这位乃是仙门名士,‘闻名止恶’陈仲陈子正公,游历天下数十载,方才返回洲中未久,我便是听闻消息,前往仙门的。”
谢弼听了,朝陈仲拱手作揖:“久仰大名。”
陈仲颔首而已。
谢弼皱眉,将不悦掩下。
床上徐干也挣扎着要坐起来,董志张还要去拦。
却见徐干犹如病情转好,已经撑着床榻,半坐了起来。
董志张顿时大骇!
这是回光返照,人之将死,偶有忽然力气大增、精神特别清明的,便是此类。
董志张勉强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偷眼去看谢弼,却见谢弼微微摇头。
董志张心下大痛。
“陈公大名,垂贯宇宙,晚生后辈早有拜望之心,奈何缘吝一面,今日得见,死亦无憾!”
徐干眼睛明亮,但实质上黑色的瞳孔正在缓缓放大。
在陈仲眼中,此刻完全是他胸中一口精纯的浩然之气,在强行压制着摇摇欲坠的气息。
此人,虽然未曾修行,但以他的境界,一旦踏入修行正途,打破感应,恐怕如人饮水!
陈仲见此,都不必再去辨认那些有关于徐干的赞誉,到底有没有夸大,就可以肯定,此人值得相救!
徐干又对陈仲说了些不便行礼的抱歉,随即便请董志张帮他取来一叠书稿。
“陈公,我一生所学,冀愿匡扶贤明,抚平乱世,重致上古之盛德。然自知才不过中人、力不过负笈,时已水逝,不我待也。唯成此一稿,不值一刊。愿得明公斧正,斫断鄙陋之质,磨错纤絮之瑜,庶几幸甚!”
董志张从屋子一角的书案上拿着书稿过来,恰好听到这话,不由得心下一顿,看向另一边的谢弼。
这稿子,是徐干呕心沥血所作,名为《中论》,共作二十篇,记述徐干“大义为先,物名其后,统大义以安天下”的主张。
董志张也曾被徐干邀请着,阅读之后给提建议。
相信谢弼也一样有这待遇。
但是!
徐干邀请董志张的时候,言辞可远没有这么客气,他对自己的《中论》还是有一些得意的。
哪里会说出什么“不值一刊”,甚至“鄙陋之质”、“纤絮之瑜”的评价?
这已经不是自谦了,而是自贬。
玉美称瑜,《诗经》有云“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而玉中如果有絮状杂质,便是档次较低了。
徐干说他自己的《中论》最多只是含有瑕疵的低品质玉石,还需要陈仲来错、来磨,来用斧子砍,那样才有可能勉强成为美玉!
这简直就是在说,整本书没什么可取的了,能从中找到一点点有价值的东西,就是极大幸运。
如此激烈的自贬。
徐干没有对董志张说过。
恐怕,也不会对谢弼说过!
甚至,都无法想象,徐干是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会说出这种话来。
董志张偷眼去看谢弼表情,果然见到他一直控制得很好的嘴角,无可掩饰地沉了下去。
坏了!
董志张心中不由一慌。
谢弼心里肯定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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