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江童问爸爸:“爸,你过去是临摹过谁的体?”
爸爸说:“临摹的是欧体,欧体挺不好摹的,也许我悟性不够,成绩不大,现在又扔下好多年了,悬腕都发抖,哎!小童,你这幅画上的诗是谁题的?隶为楷之源,这秦隶功底不浅哪!我记着你是写赵体行书的,赵体也不好临摹,赵字无正楷,但赵体神在形之外,形神兼顾之,更是不好摹到位,这画上的字不是你写的吧?这秦隶,造诣够深了,洒脱不失静柔,柔静不失刚韧……”
楚江童笑了笑,没想到爸爸对书法还是有些基础的,以前,总觉得爸爸只是个生意人,他也从没与自己谈过这么多,应该让他再重新拿起笔来。只是时下是个令人浮躁的商业时代,纵然是手里拿着笔,心静不下来,也是没用啊!
“小童,我虽不懂作画,但是作画一定与写字相同,到得画案书台,就必须要倾心静气,如入无物之境,再加上一个人的悟性,字画才有长进。再者,一个写字作画的人,如果不读书,没有文化底蕴,充其量写出来的字,画出来的画也就是个字匠画匠水平。爸爸就是这个等次的人,小童,你可不一样,读过很多书,消化吸收了我们祖先留下的灿烂文化,写出来的字,作出的画,就必然有内涵,有深度……”
楚江童听着爸爸的滔滔不绝,内心不禁涌起千层热潮,原来爸爸是这个样子的?不是那个只知上网闲散酗酒无聊的人?难道,自己和他之间有共同的语言,只是被自己给无情的搁置拒绝了?就像他丢下的笔一样?
是的,爸爸其实是个值得尊敬的人,他的锋芒只是被岁月磨削尽了而已。油然升起一股对爸爸的敬重。
爸爸看到现在的楚江童,掩饰不住内心的快慰。
“儿子,你终于有了自己的位置,有了自己的抱负。这就足够了,快乐并不在红地毯上,而在你奔向红地毯的过程中。”爸爸掏出手绢,擦去滑下脸颊的眼泪。携着妈妈,走出画室。他的背影,在温暖的阳光中一闪,有几分沧桑和执著,花白的头发,如同天边的一抹白云,竟是那么的亲切与温和。
如果有一天,爸爸知道了自己与眉月儿的事,他会反对吗?若按着正常人的思维,不反对就是错误的。若在以往,他并没有考虑这个问题,尤其是今天,他却突然闪过这样的念头。
爸爸的眼里,妈妈的眼里,有着不同的世界。每个人的眼里都有一个不同的世界。
滕倩云在妈妈的眼里,是个几乎没有缺点的好儿媳,在爸爸眼里呢?爸爸在这件事上,并不是特别执着,他并不是那种攀高结贵的人,他唯一不满意滕倩云的就是她的出身、地位。
妈妈则正好相反,把滕倩云的家庭体系看作一根永远都不会折断的金枝,只要儿子成为那个家庭的姑爷,就一定会成为一只骄傲富贵的金雀儿。
事实上,她错了,这个世界总在变化着,而且一刻也不停止的变化。
楚江童正在闲坐,手机响起来,是小陶护士的,不觉一惊。小陶在此以前并没有单独联系过自己,她与卓越已经成为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
“小陶护士,有什么事吗?”楚江童担心卓越有什么事,他眼里,卓越愈是健康,就愈是预示着不健康。
“啊,是这样的,我想和你单独聊聊……”
“噢!是为卓越的事吗?”楚江童心里实在放不下卓越。老怕她出什么事,又总在盼望着她有什么变化。
“不是……这样吧!我二十分钟后在米兰多超市门口等你”
“好吧!”楚江童收拾一下画案,然后去洗脸,换了一件轻松的休闲装。
自己的衣服几乎有个共同点,就是百分之九十以上为休闲款式,随意洒脱,板正不起来,直到此时,才后悔平时没有准备一套正规点的国装或西服。也罢!平日里随便浪荡惯了,若真来一套西装还真如入囚笼呢!
结果,上身是一件驼色大翻领中款风衣,下身配一条褪色的束身牛仔裤,一双米色半筒大头皮鞋。
这身衣服搭配起来算是尽了最大努力了,别的衣服上,不是黑黄不匀的墨迹,就是残损不齐的破洞,实在对不住小陶护士的容貌与装束。
再看小陶护士,上身是一件湖蓝色中款韩版真怡美上衣,下身是一条哈沃顿灰色紧身休闲裤,浅棕色高跟皮鞋,略施粉妆,淡绿色透明真丝巾,将白皙修长的脖颈掩映的若云若雾,肤如凝脂。
望着惊艳无比的小陶护士,楚江童不禁一惊:“小陶,限量版啊!”
小陶护士雅静一笑:“彼此彼此噢”。
楚江童看看自己的衣服,再摸摸长长的头发,哈哈大笑起来:“真是限量版啊!”
楚江童再不能不合时宜地问卓越了,此时她的相约,肯定与另外的人无关,为她自己而来的吧!但他心里,仍放不下那个潜意识的焦虑。
小陶护士只好说:“楚大哥,卓越挺好,她去了二叔家,可能明日回来”。
楚江童答应着:“噢!最近忙吗?看到你,感觉不生点病就对不住你!”
“呵呵!”小陶护士被逗乐了,“我可不欢迎你呵!”
“小陶,我已经不再头痛了,真的恢复了?你说,怎么连自己的意识都没法评判了呢?到底康复还是没有康复,都说不准了……”
“放下吧!该放下就放下,专心作画,对你曾经的病有益,医院只治疗身体里的病,意识里的病是没法医治的,只能靠自我调理,只要你认为自己没有病,你就是健康的,这不是技术和仪器能做到的……”
不知不觉中,一个快乐的下午就这样飘过,俩人心中却聚霞如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