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扯了根绳子。好像真成了凶杀绑架案现场似的。
楚江童的手机平躺在画案上,他叼着烟斗,一边作画一边等待。
画廊老板过来取画,啊挺啊挺的不住声,平均每分钟打23 个喷嚏。又感冒了,他平均三个月感冒一次,按他的话说这叫季感,感冒比季节都准。
楚江童笑眯眯的,对谁也不搭理。几个王牌警察全都胖胖的,头发油腻,腮大脸阔,鼻头圆润,几乎没有一个小鼻子小眼睛的。说起话来也瓮声瓮气的,像是头上扣着个坛子。一个红鼻头引起楚江童的兴趣,因为他抽烟最凶不说,而且习惯将夹着烟的手不离鼻子周围,若是再细心些,你还可以发现他的大拇指一直托着红红的鼻子,好像怕它摔下来似的,这个红鼻子警察虽说也在“王牌”之列,但可能他只是个副局,因为他年纪不大,而且每事必然争取其他两位的意见。
那个高个子警察,年纪约莫有四十八、九岁,是此次来这的一把手。他有一张出奇的长脸,左腮上有颗并不难看的紫色痣,痣上幸存着六、七根儿弯弯的长毛,好像主人精心留下的。
几位公安的相貌,本身就是对犯罪分子一个震慑。
楚江童不能闲着,他得忙,因为他的确应该很忙。画廊老板不知摔了多少部手机了,这家伙对楚江童的不讲信用很是愤慨,今天干脆不打电话了。
一个王牌警察问过画廊老板,好像他也有重大作案嫌疑。画廊老板很冤枉,但他面对的是人民警察,任何询问必须看作讯问,而且有笔录。
楚江童吸的烟丝在全画室里独具一格,众王牌警察抽的烟,虽然价格不菲,但与其格格不入,那一团团互相混合于空中的烟气,就好像有些尴尬。
有个年纪略小的干警在画案边一直盯着,好像要看看这个年轻的80后还有什么花样。楚江童望他一眼,淡淡地问:“结婚了没有?”年纪略小的警察没搭话,他有点看不起楚江童的年龄和他的怪涎语气,不过,他的发型还算与时俱进。土地爷则对所有警察恭敬有加,好像如果怠慢了他们,就不给破案了似的。
画廊老板将楚江童画好的26张画卷起来,放到车上,然后再回来,从一个精美的黑手包里取出一沓钱,刷啦刷啦地数起来,声音很像回族人往锅里片着刀削面。待他数好后,突然将钱擎在半空,多数人以为他要将钱扬到半空——其实是最后的8个啊——挺。喷嚏满屋弥漫,三个王牌警察不约而同的掏出雪白的手帕捂住了嘴和鼻子,跟搞防生化演习似的。
画廊老板将钱交到楚江童手上:“楚兄,下次得守信,数数,数数,这是上次的款,这次的后天送来。”
“放那儿吧!”楚江童头也没抬,更没有多看那钱一眼。
众警察来了兴趣,好像大家都和楚江童一样对那钱不感兴趣,故意掰着脸,其实内心波澜壮阔,有位个子不高的警察先是站起来盯着画案看,然后又有数个警察投过疑惑的目光,他们心里或许在感叹:这小子,几张破宣纸,勾勾画画就能卖钱。
楚江童的手机响起。
众警察呼啦啦一下子各就各位,侧耳静待。那个年龄大的警察示意技术民警做好准备,然后告诉楚江童:“你要尽量拖延时间!”
楚江童接起来。土地爷在一旁急得直搓手。
“哎!你好,什么?什么?你找谁?噢,我姓楚,叫楚江童!……”
一个错打的电话,大家长吁一口气,气氛松散了不少。倒是老警察老谋深算,让技术民警锁定这个电话的位置和相关信息。
技术民警很快捕捉到手机信号的位置和机主,是县城污水处理厂的办公电话。另一个王牌警察吩咐两个民警立即跑一趟污水处理厂,务必查对核实。两个民警领了任务急急离开。
艺术的价值不仅仅表现在其本身的艺术魅力,还要有一定的悬念感。
就是绘画大师张大千当着这么多人作画,你也不会感到有多么神奇。你也不会为他的画估出一个天文数字。
楚江童有点累了,沏上茶,土地爷殷勤地为每位领导端来送去,王牌就是王牌,有着不一样的气度,三位王牌警察全是一副表情,不苟言笑,别说不多说一句话,就是一个字也不会多说。做警察其实挺难,单单这样的表情模式,楚江童就摹不来。
电话再次响起。
楚江童一看,是一个奇怪的数字,很长,足有20位,起头时xoo……
“外!你好!”
“你好!”
“我们这里是xx车辆保险公司的,请问您平时出行是坐车呢还是开车?”
“噢!坐车!”
“是您自己开车的吗?”
“不,是公交车”
“那你……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跑保险的,挣不到钱,就改打工了,搬砖养活老婆……噢!对了,你每隔三天打一次电话,涝不涝啊?我都快被你们淹死了……”
众人笑起来。
楚江童望着技术民警:“真该去查查这个保险公司……”
大家窃窃私语起来。刚才去污水处理厂调查的两位民警打回电话说,一切正常。
楚江童去了院子里,呼吸了一下新鲜空气,头里嗡嗡作响,虽然刚才是在作画,他的心早飞走了。卓越被绑架,瘦弹簧失踪,是偶然的巧合还是出自同一个阴谋。土地爷的报警,无疑是给绑匪提了个醒,或是通了信儿。恐怕,凶手不会在短时间内再次打来电话,下一步该怎么办?
夕阳衔山,群鸟归林。被太阳晒了一天的大地,余温尚在。不远处的古城上空,虬曲的柿子树干,正如鹰爪一般向着纸一样的天空抓去,似乎欲要撕裂那一片蓝天。悠长的寒风似乎已经劳累乏力,再也没有了往日的凛冽。古城上空,有一层与其他地方不同的色彩,刚才那一片片浑厚的浮云,变为浅浅的苍白。
此时若是约滕倩云驱车前来,显然不太合适,但是楚江童却想到了她,无论如何,也要和她见一次面,因为她可能会对自己有所帮助,至于小陶,在这个绑架事件中,应该并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