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再开始审别的案子。
褚时钰和柳如思走出县衙,走在街上,他柔声问:“下午还想看吗?”
一上午的惨案看得她心里发堵,可这不过是要审张家的一部分,柳如思想了想,点头说:“想看到他们的结局。”
“张家二房会有结局,大房…”褚时钰转头看她问:“你希望整个张家覆灭吗?”
柳如思一滞,这什么问题?难不成要因她一句话给整个张家定生死吗?无语了一会儿,她认真说:“他们若是有犯罪,我希望都能被公正处理,受到律法的惩治。”
“你真的很聪明,而且敏锐。”褚时钰突然轻笑着夸赞道。
“我也没想到,张适德竟是有意利用蠢妇,煽风点妒火除去厌弃的旧人,以方便再抢新人,当真是人神共愤的罪孽。”
“可明明你点出来了,律法却不能惩治,还是只能追究其强抢民女的罪责…我觉得,有些可惜。”
柳如思听明白了,褚时钰是觉得她找出了更多罪恶,一个张适德不足以抵罪,所以想连坐,把整个张家拉下水…
“我点出来,只是想让大家知道罪恶的根源是什么,别只怪妇人善妒…至于张家,我还是希望按律惩处,张家怎么样都行,不值得为此弄脏手。”杏目与瑞凤眼认真对视着,她知道他能听懂。
褚时钰忽而笑得眯起眼,其实他一贯的作风就是明着来,刚刚只是想着对张家下点暗手,就能让柳如思看到更畅快的结局,没想到,她更喜欢他本来的做法。
“好,我不会多做什么。”
褚时钰转而细细解说着故事:“大房比二房聪明许多,平民百姓他们很少招惹,即便知道张适良贪赃枉法中饱私囊,也难找到罪证。何况张适良现在死了,万事皆休,就是有什么罪证通常也不会再追责家属。”
“那十三具下人尸体,不是跟大房相关的吗?”
柳如思疑惑着,大户人家除了各房自己的一些下人,许多仆人都是公共财产,一口气处死十三个仆人,肯定得掌家的主子点过头才行。
“十三具奴尸不是我安排的。”褚时钰淡声说着,看向县城街边的烩面馆问道:“中午要不吃这个?”
柳如思看了眼外面的侍卫,无奈道:“你都让人排队了…就这个吧。”
“那些奴尸,不会有什么阴谋吧?”柳如思知道的信息不多,想不出什么。
占座的侍卫们迅速端着碗筷走出去,还有人先把桌子抹了一遍。褚时钰让她在空出的桌前坐下,自己坐到对面,两人占一桌坐定。
“不管有没有阴谋,都害不到我们身上,静观其变就行…你要吃什么?”褚时钰示意她看菜单。
柳如思看着菜单,沉默了几息后,忽然幽幽道:“这里的菜好像不怎降火啊…”
“额…”
褚时钰顿时面如菜色,意图被识破了呢,她长这么聪明做什么!他有些神色讪讪道:“都已经坐下了,要不这顿就先算了?”
柳如思笑了笑,转头向店家喊道:“店家可能做几道青菜?”
店家回头,和气而歉意的说:“俺们这儿是专做烩面的,没做炒菜,隔壁是小炒馆子,要不让他们炒几盘过来?”
“那就吃烩面吧,不放辣应该不会上火的。”褚时钰小声争取。
柳如思充耳不闻,接着对店家说:“不用炒菜,只要有绿色的菜,白水焯一下就行,按十倍价算如何?”
“要几盘菜?”店家顿时心动,十倍价相当于一盘菜三四十文了!不过是烧水焯一下,这可赚得很!
“看您这儿有几种菜吧,每种来一盘。”柳如思对店家交待完,又转头对褚时钰笑道:“我请客。”
褚时钰无奈认命,对店家喊了句:“一盘菜别太多。”
他喊完立即可怜兮兮的对柳如思解释:“真吃不下…”
日头稍斜,柳如思吃完烩面,褚时钰吃完五盘绿菜,又回到县衙等下午的庭审。
进到屏风后面,审案的知县已经等在里面,见他们进来,知县当即跪下:“拜见端王殿下!”
褚时钰一肚子青淡,此时脸上更是冷淡,冷声道:“有事?”
知县本就不安,听见这语气顿时冒了冷汗,但事关他的身家性命,他不得不争取。
“下官往日…有眼无珠,误判了一些案子,这次集审张家…不知…不知能否…”
“想一笔带过?”褚时钰淡声问。
“是,下官知错了!求端王网开一面,下官必定痛改前非!”知县叩首磕在地上,连磕了好几下,脑门上的汗珠在砖石上浸出了痕迹。
“功过落于笔墨不过是一些字,你即日起秉公执法就是。”褚时钰语气淡漠,似乎是不把知县的事放在眼里。
知县心领神会,这是要看他这次张家的案子办得怎么样,当即又连连叩首喊着:“端王放心!下官以后一定严于律己,办案铁面无私!”
公堂外已经围了许多来看热闹的百姓,而堂内张家人和苦主们也大都在等候,他们能听见惶恐的声音,也能看见屏风后高大和娇小的身影坐下,乌纱帽人影跪伏晃动。
那乌纱帽人影从地上站起,倒退着出了屏风,拍拍膝下与额前的尘土,知县又端起朝廷命官的仪态,迈着四方步走到公堂官椅坐下。
苦主和百姓们安下心,张家人越发提心吊胆,公堂开始审张家纵奴行凶一类的案子。
屏风后,褚时钰悄声问:“可会觉得我纵容了昏官?”
相处至今,他多少知道柳如思是个正义感比较强的人,虽然不是眼里不揉沙,可内心也是向往公平的。
看着屏风外如皮影戏般的画面,柳如思轻声说:“我明白的,水至清则无鱼。”
瑞凤眼中柔色更浓,心头涌上不知多少回的欢喜,褚时钰柔声说:“世人憧憬海晏河清,可身至其位,也多沦为蝇营狗苟。但钻营鼠辈,有时比刚正不阿的人好用,此时正用此人,若不适当松紧,会耽误主要之事。”
解释那么多做什么?柳如思微微瞥他,见他等自己的反应,就轻轻点头表示知道了,又回眸继续看公堂上的大戏。
没有得到想要的认可,但也未见她有批驳的神色,褚时钰也看向堂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