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怎么了?”
杨雪霏无力伏在柳如思的肩头,话语稍稍清晰了些:“…呜呜…前几日…张适德一家要被押送去京城,听说是要刑部复审,许多人都去唾骂围观,我也去了…”
“囚车行至官道,许多人情绪激动,投掷着秽物,阮清哥哥不知从哪弄来一锅热油,劈头盖脸泼向张适德!张适德皮开肉绽,见情况严重,羁押囚车的官吏就要抓阮清哥哥…”
“好在周围许多愤恨张适德的人,帮忙拦下衙役,阮清哥哥就逃走了…呜…”
“呜…可是后来阮清哥哥就不见了…我和阮伯伯一家四处寻找…找了两日…找到了…”杨雪霏又开始泣不成声。
“呜呜…阮清哥哥…已经走了…”
柳如思愣住,她方才只以为…是阮清不愿雪霏替代心中挚爱,把雪霏赶走了…
“…呜呜…是我…回到空置的老宅…就看见…呜呜呜!就看见…他悬梁了…呜呜呜!”
轻拍安抚女孩的手停下。
柳如思怔怔出神,原来杨柳依对阮清来说,不只是不可替代…原来他对杨雪霏的忽视也不是排斥…而是没有心力去在意除了复仇外的世事了…
披着每一寸都透着悲伤的衣襟,拖着消瘦如尸体的身躯,只是为了报仇雪恨…
或许,早在杨柳依香消玉殒的那一日,阮清就已经死了…
只待雪恨的这一日,才让肉身也生死相随…
走下马车的褚时钰停滞住,伸手扶住车框,大口的呼吸着,却依然感到窒息。
为什么?他也感到撕心裂肺般的痛!痛得他几乎站不稳…他明明不是会悲天悯人的人…他听闻过多少妻离子散,也目睹过人间惨剧,都未曾掀起他心中太多波澜…
褚时钰脚步踉跄而急促的走过去,强硬伸手一把将柳如思拉出来!双臂如拘禁般将人死死圈在怀里!
柳如思一时都懵了,双臂勒得她都快窒息了!挣扎着艰难惊呼道:“你做…什么?!”
这样,这样就没那么痛了,贪婪的汲取着怀里的体温,褚时钰才稍稍恢复了些理智,可能是他代入太深了,阮清对应的…是柳如思。
“放手!我真的…要被你勒死了…”柳如思艰难喊道。
闻言,褚时钰赶忙放松一些,只是依旧将人禁锢在怀里不肯放手,大手按着温嫩的躯体,直把人往自己胸口上贴。
“你到底发什么疯?!”
柳如思惊怒交加,用尽全力撑开一点距离,杏目含怒的抬头,看向蛮横无礼的人,看清极近的脸,怒意顿时化为惊愕…
眼前俊美的脸一片煞白,一双瑞凤眼里面竟然是灰败的绝望。
他脸上的神色,如那日洪水目睹房屋坍塌,只是现在距离极近,她看得更为真切,只是看着都让她心颤担忧。
“你怎么了?”语气极轻柔,柳如思想不明白他为什么会这样,但这样的状态,怕是一点刺激都能让他崩溃失控。
被温柔的声音唤醒,一滴泪珠突然从瑞凤眼里跌落,他立即埋首在柳如思颈窝处,低哑而带着一丝哭腔的低声说:“我不知道。”
柳如思犹豫了几息,然后抬手绕过他的腰间,轻拍他的后背,小声安抚道:“没事,情绪释放出来就好了。”
面对他这样的情况,柳如思也给予了一些耐心,任由他安静俯首抱着,让他缓解一下方才的情绪。
只是,耐心是会一点点流逝的,特别是情况尴尬的时候!
褚时钰半跪在地上,她几乎整个人都被他罩住了,但他埋头在她肩上,所以柳如思能看见周围的人,和他们的表情!
这可是在荥州城门口!到处都是人!
虽然机灵的侍卫们已经一圈圈把这里围了起来,挡住外面百姓好奇的视线,但圈子里就很多人!侍卫们也是人!
柳夫人被蛮横抢走的时候,杨雪霏直接被甩开了,此时连自己的痛苦都一时忘了,一脸惊愕的看着端王强占了她的位置…
彩云之前听着雪霏的事也感落泪了,但现在也是一脸疑惑的看着…
周围的下人、侍卫还有孙知照都是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只是作为下属不能直勾勾的看,只能暗戳戳的紧盯…
而小秦皓趴在马车的坐垫上,两手托着腮,两只小脚丫翘起,义父就这么想当他爹吗?
还残留着些微死皮的小手搭上圈在她腰侧的手腕,把脉片刻,她又放下手,很正常的样子啊!虽然可能是她把脉功夫不到家,但应该不至于有什么大病吧?
或者是心理疾病?但就算是精神病犯了,也不能这样一直抱着吧!
“你好点了吗?”柳如思温声细气的询问。
埋首的人闻言轻点了头,缓缓松开圈禁的手臂,终于把怀中人放出来。
精致的脸已经恢复了血色,甚至耳尖通红,和一旁白皙的皮肤比起来,像是要滴出血,柳如思抿了抿嘴,算了,这次不跟他计较。
“你先去车上躺一会儿?我再与雪霏说几句。”虽然柳如思不知道要怎么疏导治疗精神病,但对待病人态度温和点应该是没错的。
褚时钰神情有些不自在,拉着柳如思站起身,但不挪步,极轻声的说:“我只想在这,在你身边…”
又是表达心意的言语,柳如思避开他的眼神,看向杨雪霏。
伸手轻扶着女孩的肩膀,柳如思柔声问:“这些日你是住在阮清家里吗?阮清的家人…对你是什么态度?”
杨雪霏垂头抽噎着说:“阮伯伯一家对我很好,阮伯母也说了…呜呜…说阮清哥哥身边需要一个知冷知热的人…等过几年就让我与阮清哥哥…”
“那现在呢?他们不留你吗…”看着小姑娘的神色柔和,但略微有些复杂。
“他们没说…呜呜…可是我看见他们的样子,我知道…他们是怪我的!他们一定是在怪我找阮清哥哥…让他想起复仇…”小姑娘痛哭流涕,即便阮家心存善意留下她,她也无法面对两个长辈的眼神。
“这不是你的错,没有你,阮清应该也从未放弃报仇雪恨。”但柳如思知道,悲痛中的人最容易迁怒,阮清的父母怨到雪霏身上,也是自然…
“思姐姐,求你带上我走吧!把我再收作丫鬟也好…我不想留在这里…呜呜…”一双哭得红肿的眼睛满是哀求。
柳如思安静看着眼前才比她下巴高一些的女孩,思考了片刻,她才轻声说:“那你先跟着我,具体怎么安排,晚些再慢慢说。现在去跟梅红她们坐车吧,这会儿已经耽误启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