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鬼棺材之上偷个棺材钉,相对来说就较为容易。
棺材钉目标小,且鬼棺封印了厉鬼,只要不出现异动,刘化成派来镇守的人恐怕不敢时时接近,一旦丢失,很难被人发现。
而鬼棺材不再完整后,力量下降,时间一长无头鬼复苏闹事,这个时候一旦刘氏宗族开始死人,刘化成必定会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刘家当年在万安县有头有脸,可非一般人家。
卷宗之上记载刘氏宗族连带家中仆从,共计有592人,刘化成要想保全族人,只能求助于有本事的人收拾这个烂摊子。
一旦受制于人,便唯有任人予取予求。
当时万安县能收拾善后的唯有苏泷与张雄五。
这两人一个驭鬼,一个能制避鬼的鬼灯,都是有可能会偷窃鬼棺材盖的贼人。
之所以赵福生没有怀疑苏泷的原因,是因为抛除开苏泷本身所背负的义务之外,同时还经刘义真亲口承认,当年刘化成是以钱财将苏泷打动,而没有收取钱财的张雄五则是获得了无法用钱财衡量的鬼棺盖。
——这样的东西,其隐形价值远比金钱要重要得多。
如果没有这样一场鬼祸,张雄五要想拿到这个鬼棺盖,可不是容易的事。
因此赵福生怀疑他贼喊捉贼。
她的思路越发清晰,甚至在脑海中整理出了事情的大概脉路:
以张雄五的身份,兴许一早就得知了刘氏宗祠之下以鬼棺封印了一具无头鬼尸。
(这并不是赵福生凭空猜测,而是她根据早前范氏兄弟、张传世等人一句无心的话总结出来的,那就是:张家历来与万安县镇魔司令司维持了良好的关系。)
但赵福生并非单纯之人,自然不会被简单一句‘良好关系’糊弄祝
这样轻描淡写的词汇下,张雄五与镇魔司之间的合作应该是盘根错杂,许多秘密是共享的。
张雄五得知无头鬼尸过往,就打起了鬼棺的主意。
他一直隐忍,静待着时机的来临,刘化成大寿便是他动手的契机。
因此趁着刘家办寿之机,他想办法偷走了棺材钉,厉鬼随后复苏,继而刘家出现鬼域。
鬼祸一起,刘化成必定会有求于解决鬼祸的人。
到时张雄五只需要安心坐在家中,刘化成自会主动拿着他想要的东西上门。
……
从刘义真的反应看,刘化成在生时兴许也怀疑张雄五策划了这桩鬼案,可站在他的角度,他若想保全刘家,便明知是陷阱也只有捏着鼻子跳下去。
赵福生想到此处,突然想起了一桩事,顿时面色微变。
她不由自主从怀里掏出了翡翠玉书,接着刘义真就见她手指尖在一个人名之上搓了几下,直将那黑红的怨毒小人搓得直冒血光了——才边搓边微笑着骂:
“狗东西。”
“……”他有些怀疑赵福生精神状态。
下一刻,她若无其事的将翡翠玉书重新塞回了怀中,装出没事儿人一般道:
“此间事情我已经了解了。夫子庙的鬼祸暂时已经解决,你留在这里也好——”如今两人已经将话挑明,对于夫子庙的情况赵福生已经了然于心。
刘义真绝对不能离开夫子庙。
他相当于肩负着看守无头鬼、刘化成的重任。
前者还在躺棺材,后者也暂时受到无头鬼克制,并没有完全的复苏。
鬼棺材虽说不再完整,但如今仍然十分重要,万安县经不起折腾了,在赵福生没有彻底启用封神榜,且拥有绝对实力前,这两个大鬼绝对不能苏醒。
“你不要离开,看好它们,镇魔司的事我会尽量解决,非必要不会麻烦你的。”
她表明自己的心意。
与刘义真之间相互交换名册本身就是为了彼此挟制,知道内情后她自然不能真的将刘义真当成一般的令使来用。
“好。”刘义真的目光温和了许多,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
他并没有看错人。
赵福生聪明又机敏,非一味鲁莽的愚蠢之辈。
“你也要小心。”他颇为克制的说完,又补了一句:
“争取多活一些时日。”
镇魔司的令司主事更迭换代极勤,当年的苏泷在万安县也没有呆多长时间,便厉鬼复苏,最终死于邵文勋之手,不得不说镇魔司的驭鬼之人几乎都拥有悲剧却又短暂的一生。
他希望赵福生多活一段时日的话并非诅咒,而是出自于真心。
“祸害遗千年,要想我死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赵福生微微一笑。
刘义真也跟着轻笑出声。
两人此前对彼此的猜忌、防备在此时暂时搁置,也许此时双方还无法做到对彼此十分信任,可经过语言沟通,却仍对对方多了几分欣赏之意。
二人静默了片刻,都享受着此时难得的平静。
半晌后,赵福生收拾了自己的心情,说道:
“在走之前,我得请你帮我个忙。”
“你说。”刘义真点了点头。
赵福生就道:
“此地鬼祸已经解决,但我看幸存者早被厉鬼吓破了胆,不肯相信我的话。”
幸存的人们在厉鬼的威慑之下,大脑僵化,身体维持着躲藏、进食的机械举动,面对厉鬼,不敢出门、不敢试图逃离。
“好。”刘义真应了一句,转身回大殿之中,从门板的角落背后找到铜锣拿了出来,接着取锣‘铛铛’敲了数声。
这声响就是一个信号。
原本死寂的街道突然传来此起彼伏的开门声,窝居在房舍之中的幸存者一一出街,如行尸走肉般往夫子庙的方向潮涌而至。
“……”赵福生脸上的笑意慢慢的消失,她上扬的嘴角紧抿,神情逐渐变得严厉。
刘义真偷偷以眼角余光看她。
自她进入要饭胡同,两人打交道以来,她嬉笑怒骂,性格略有些痞气,令人难以捉摸,喜怒不形于色。
夫子庙要饭鬼的来由没能令她发火,刘化成的身份也没有让她吃惊,夫子庙中装了三个鬼的事她也能接受良好……
可唯独此时看到远处蹒跚过来的百姓时,她的脸色有片刻的难看。
这一刻她双拳紧握,似是克制着内心的情绪。
但很快的,她很快又恢复了先前玩世不恭的模样,仿佛那一瞬间的严厉只是刘义真看花了眼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