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妮不由自主地神经质地吃吃地笑起来。
“是啊他就是这样同别人讲话的,莫尔顿!他不说:‘这样真漂亮’,或者‘这样布置非常好看’,他说:‘这样点缀不同凡俗’他这人就是这样附庸风雅,我告诉您!此外他还不顾死活地纠缠人;他缠着我不放,虽然我每次都讥笑他一通。有一次他在我跟前演了一幕话剧,他几乎失声哭出来请您想想,一个男子汉对一个女人抹眼泪”
“他对您一定非常倾倒,”莫尔顿低声说。
“可是他倾倒不倾倒与我有什么关系!”她惊讶地喊道,把靠在沙堆上的身子向旁扭了扭“冬妮小姐,您太残忍了您平时老是这么残忍么?您对我说说您无法忍受这位格仑利希先生,可是从来就不曾有人中过您的意吗有时我在想:可能您的心是冷酷的?我要告诉您一件事这是事实,我可以向您发誓:一个男人因为您不肯了解他而流泪,并不可笑一点也不假。我不能保准,一点也不敢保准,我自己可能也会您自己看看,您是不是一位娇惯坏了的千金小姐您总是嘲笑那些爬在您脚底下的人吗?您的心真是石头做的吗?”
一阵暂短的嬉笑过后,冬妮的上嘴唇一下子颤动起来。她张大了眼睛、忧郁地望了他两下,眼眶充满了泪水,她低声说:“不,莫尔顿,您认为我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吗?您不要把我当作这样的人吧!”
“其实我并不认为您会是这样的!”莫尔顿笑着喊道,可以听得出那笑声里的激动和压抑不住的喜悦他把身子翻过来,脸朝着下面躺在她旁边,用胳臂肘支着身子,腾出双手来握住了她的一只手,同时还用他那碧蓝的、善良的眼睛又兴奋又心醉地望着她的面孔。
“您您不会讽刺我吧,如果我对您说”
“莫尔顿,我知道,”她轻轻地打断了他的话,一边侧着头看着另外一只手,此时她正用手捧起一把细沙,又让它慢慢从手指间漏出去。
“您知道!您您,冬妮小姐”
“是的,莫尔顿。您知道我是很喜欢您的。在我认识的人中,我最喜欢您。”
他高兴得都不知道要做什么了。他跳了起来,立刻又卧倒在地上,躺在她身边,他向她喊,声音由于异常的激动而有些颤抖。一时喑哑无声,一时重又响亮起来:“啊,我谢谢您,我谢谢您!
您看,我现在这么幸福,长这么大我第一次感到如此幸福!”说着他开始吻起她的手来。
忽然他低声说:“但是不久我们就要分开了。您就要回到城里去了,冬妮,我的假期还有两个星期也结束了那时我也回到哥廷根去。可是您肯不肯答应我,在我们再次相见之前,您不会忘记我们在海滨上度过的这一个下午吧?那时我就可以在您父亲面前提出向您求婚,不管困难多么大在这期间请您不要听任何格仑利希先生的话,啊,我们分别的日子不会太长的;您看着吧!我要工作,做一个您满意的容易得很”
“好,莫尔顿,”她一边幸福地,神不守舍地对他说,一边看着他的眼睛、他的嘴和他那握着自己手的两只手。
他把她的手拉得更近一些,靠近自己的胸膛,低声乞求地说:“既然如此,我请您给我一个担保?”
她没有做声,既没有回答,也没有看他,她只是把倚着沙堆的上半身向他靠拢了一点,莫尔顿迟缓地、谨谨慎慎地在她嘴上接了一个长吻,之后两人由于害羞而沉默了许久,许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