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五章 邪气？

    黑暗纪年第一百二十四年。

    天空乌云密布。

    阳光分毫不见。

    整个世界都笼罩在一层厚厚的惨淡的灰色之中。

    在这片世界名为十万大山的地方，在十万大山的层层叠叠包围之中，有着一处还有着烟火气的人类聚居地。

    但这聚居地不大，只有着方圆三里左右。

    聚居地的边缘，完完整整的围绕着一圈一米厚、十米高的石墙。

    在黑暗纪年之前，人类历史上有着超过两个世纪的时间，在那两个世纪中，全世界的人类城市都不再铸造城墙。

    而现在，城墙再次高高垒起……

    高高的城墙之外，不时有着异变的小型野兽出现。

    而城墙上已没了往日持剑背弓的勇士，也没了言笑间要射杀那些小型变异兽加餐的莽夫。

    此时此刻，

    在这偌大的城墙之上，除了挂着“书之乡”三个大字的城门顶端的塔楼上，还有着一个粗糙汉子在负责盯梢之外。

    整个城墙一片空荡荡的。

    因为，

    这一天，对于书之乡的居民来说，是一个不得不面对悲痛的时间。

    是一个让所有人都即将陷入迷茫的时刻。

    书之乡的创建者，已经存活了一百七十八年的大先生，

    在灾变降临地球时带领着人们来这里建立了书之乡的大先生，

    依靠自身强大实力强行与四面八方的强大凶兽达成平衡的大先生……

    书之乡一百二十四年以来的守护神，在今日彻底病倒了。

    他步入了黄昏时刻。

    他即将与这个世界告别。

    此时此刻，

    在书之乡最里边的，在整个书之乡最为醒目的唯一一栋瓦房之前，汇聚了整个书之乡除了那唯一一个盯梢的人之外的三百四十四人。

    一个个平日里威望极高的老一辈猎人走进瓦房之中，没多久便又沉默着、肃穆着走出来。

    从里面走出来的人，遇人便摇头哀叹。

    除了摇头哀叹，便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气氛越发压抑起来。

    良久，

    大先生的曾孙女儿陈见雪梨花带雨的走了出来。

    “秦歌，大先生让你进去！”

    秦歌？

    三百余人全都微微一顿，皆是转头看向人群中唯一一个身高不到一米八，瘦弱得浑身没有半点肌肉的家伙。

    这个废物？

    这个连只麻雀都弄不死，甚至一不小心就能被麻雀弄死的废物？

    这个体弱到了用锄头翻地，不止翻不动一丝泥土，反而能把自己震伤的废物？

    有人小声的开口道：“现在让秦歌进去……该不会是想让秦歌继承大先生的位子吧？”

    “不可能！”

    “大先生开设的书院，在这一代也还有三个弟子，怎么也不可能轮到秦歌的！”

    另一个老头儿开口道：“想来是大先生想给秦歌一个谋生的法子吧，毕竟秦歌什么都做不了，要是没了大先生照拂，他是绝对不可能再分到足够的食物的！”

    “没有足够的食物的话……”

    “也是，那你说，大先生会让谁继任？是大先生的曾孙女陈见雪，还是李儒？或者是历青锋？”

    “这就不清楚了，不过我个人更看好历青锋，他可是真的义薄云天！”

    “是倒是，但李儒也是强横至极啊！”

    “……”

    在人们的怪异目光之下，在各种讽刺和不屑的言论之下，

    身体瘦弱且今年仅仅十七岁的秦歌，硬着头皮走出，跟随着陈见雪朝着瓦房走了进去。

    瓦房内比之外面更加阴暗。

    几处火光飘荡着，却让得屋子里面更显阴森。

    穿过外屋小院，进入内屋，来到了大先生陈如海的卧室门前。

    陈见雪看了看秦歌：“进去吧，祖爷爷交代了只能你进去。”

    秦歌点头。

    却看见陈见雪看都不看他一眼的朝着外面走去了。

    微微一顿。

    但早已习惯了被如此对待的他，有迅速释然。

    废物还能指望得到尊重吗？

    他缓缓的推开木门。

    嘎吱一声响，

    屋里传来苍老无力的声音：“是秦歌来了吗？”

    “老师！是学生。”

    “过来吧。”

    “是！”

    关好房门，

    秦歌唯唯诺诺着，朝着屋子靠墙处的床走去。

    走得近了。

    便看见了床上的模样。

    当初那个以一敌五打退无头变异凶兽的、所向无敌的战神一样的大先生。

    此时此刻却在床榻卧着，再也瞧不见丝毫曾经的强大，只剩下了无尽的虚弱和老迈。

    陈如海在病床上虚弱的朝着秦歌伸手：“孩子，过来。”

    秦歌点头，快速上前。

    陈如海慈爱的笑着。

    但秦歌却是再也忍不住心底的压抑，直接嚎啕大哭了起来。

    陈如海微微一怔：“别哭，别哭！”

    “人都要死的。”

    “况且老头儿我都活了一百七十八岁啦！”

    “这个岁数，在灾变前，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奢望。我已经很幸运了。”

    “我也活够了。”

    秦歌慢慢抬头。

    陈如海看着依然沉浸在悲伤中的秦歌，笑道：“好久没听你背字典了。”

    “我这就背！”

    秦歌擦了擦眼泪。

    “啊，一般用作语气助词，阿……”

    开始了背字典之后，秦歌的心绪似乎也慢慢的恢复了。

    陈如海慈爱的揉了揉小少年的头。

    秦歌一直在背着字典。

    他心底很悲伤。

    他是在野外出世的。

    也就是因为他的突然出世，生产时的血腥味和婴儿的啼哭吸引了凶兽群的到来。

    他那外出打猎的父母便死在了凶兽群中。

    是及时赶到的大先生把他带了回来。

    救命之恩已经是无以为报了。

    但后来，哪怕是发现他无法修炼，一生只能是一个能被麻雀轻易弄死，连种地都做不到的废人之后。

    大先生却依然善待着他。

    不止给他足够的吃食，还让他成为书院的学生。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但现在，大先生要死了……

    秦歌啜泣着，却也有条不紊、滚瓜烂熟的背着字典。

    悲伤之下，他完全没有思考过陈如海死后，在没了陈如海的照拂下，他将会面对如何艰难的未来。

    否则的话，此时的他应该舔着脸向陈如海要求一个保障才是。

    也就是这时候，

    陈如海慈爱着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和李儒、历青锋一直背字典吗？”

    秦歌摇了摇头。

    十七岁的他。

    尤其是在暗黑纪年中诞生，如今也才仅仅十七岁的他，完全不明白背字典有什么作用。

    毕竟，字典背得再熟练，但同样不能种地，同样不能狩猎。

    不能种地和狩猎，就无法获取食物。

    不能获取食物，这就是属于完全无用的东西。

    也正因为如此。

    真是因为认为背字典毫无用处，李儒和历青锋才在能够修炼之后，便再也不愿意继续背字典了。

    也只有他。

    也只有除了背字典什么都不会的他，是真正的苦心孤诣的背了十多年的字典。

    陈如海轻声道：“你或许不清楚，在一百二十四年前，在灾变还没来临的时候，那个时候的人们，永远都不必担心吃不饱饭。”

    秦歌大惊失色：“这怎么可能？”

    陈如海微微落寞，却接着道：“当时，一位叫袁隆平的先贤给我们创造出了吃不完的食物……”

    秦歌瞠目结舌。

    吃不完的食物？

    陈如海接着道：“你们也不清楚，在那个时候，地面有着能够一日行驶千里的汽车，有着比山还高的房子，有着比太阳还明亮的电灯……”

    “那时的天上，有着能够日行万里的飞机，再远的天外，有着我们发射上去的卫星。”

    “在卫星的作用下，我们可以靠着手机跟万里之外的人及时联系……我们可以隔着万里听见万里外人的声音，能看见万里外人的模样……”

    听见万里之外的人声，看见万里之外的人？

    秦歌迷茫着。

    他的认知让他无法理解陈如海所说的一切。

    “而这一切……在灾变的时候都没了。”

    “灾变，是人类最大的绝望。”

    “灾变之后，我其实想过结束自己的生命的。”

    “但，就在我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的时候，一个仙人从天而落，砸死了要吃掉我的凶兽……”

    “后来，那个仙人在陨落之前，给了我一本字典。”

    “他告诉我，那本字典里面就有着人类崛起的希望，但他已经不行了，只能交托给我了。”

    “他在弥留之际告诉我，只要背熟了字典，我就能看见和抓到那抹希望……”

    这句话秦歌听懂了。

    仙人的言论其实很小就听陈如海讲故事说过的。

    “所以，老师让我们背字典是为了人类之崛起？”

    陈如海笑着点头：“纵观人类数百万年的传承，其实都依赖于文字。”

    “我们人类和野兽的区别，也是因为我们有文字。”

    “有了文字之后，我们人类可以以文字来记录先人做到过的东西，从而免去我们每一代都要从头开始，而是让我们可以直接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去走向更远更高……”

    “我们人类便有了无止境的未来！”

    “也因此，仓颉造字之时，才会惊天地泣鬼神！”

    “所以，我想，当时我遇见的仙人就是想告诉我——文化和文字承载的一切人类在无尽时光场合中累积的一切，才是我们人类崛起的希望所在。”

    “所以，老头儿我才会在这个大家都吃不饱的世界，在大家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凶兽杀死的世界，还要固执的去办立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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