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恕

    最近必须写一片关于饶恕的文章。因为我的一个朋友，一个非常好、非常有责任心的人，已经被仇恨彻底地蒙蔽了心窍。在我多次劝下，也不愿意从心底放弃一段恩怨。同时我还记得在国内认识的一个友人，被她的丈夫在生孩的时候遗弃了。后来她因为“见多识广”，竟然“饶恕”了她的丈夫。然而她的“饶恕”，却是将自己也彻底地堕落成为了一个与她丈夫一样的“游戏人生”的人。“你坏，我比你更坏！”，终于达到了心理平衡。这位在婚姻关系中受害的朋友，还不断地以她这种人生态度来影响周围的人。已经堕落成为了一个将自己的人生悲剧，总结成为一种非常负面的观，反过来进一步毒害他人的人。

    1）饶恕――最困难的人生选择

    上周在聚会的时候，有一个教友了一句话，儒家的一个“恕”字，是最难操练的。依照我个人的看法，《圣经》的条文中，恐怕最难操练的一条也是宽恕。

    从直觉上看，很多人担心人性的罪孽太重，不能彻底更改。但《圣经》的经义却承认罪孽是人的本性。连耶稣的大弟子彼得，在耶稣遇难的关头，都有三次不认耶稣。

    根据《圣经》的教义，耶稣来世上，就是为了代替世人流血洗罪。只需要相信神，神就会原谅人犯下的各种罪孽(sin)。这就是“因信称义”的含义。而基督徒也自称是“蒙恩的罪人”。

    然而神并没有替世人宽恕他人，却很明确地要求世人“自己”宽恕他人的罪和过犯。《马太福音》18：21－35，饶恕七十个七次，就是这样讲的：

    那时彼得进前来，对耶稣：“主啊，我弟兄得罪我，我当饶恕他几次呢？到七次可以吗？”耶稣：“我对你，不是到七次，乃是七十个七次。天国好像一个王要和他的仆人算账。才算的时候，有人带了一个欠一千万银子的来。因为他没有什么可以偿还之物，主人吩咐把他和他妻子儿女，并一切所有的都卖了偿还。那仆人就俯伏拜地，：‘主啊，宽容我，将来我都要还清。’，那仆人的主人就动了慈心，把他释放了，并且免了他的债。”

    “那仆人出来，遇见他的一个同伴欠他十两银子，便揪着他，掐住他的喉咙，：‘你把所欠的还我！’他的同伴就俯伏央求他，：‘宽容我吧，将来我必还清。’他不肯，竟去把他下在监里，等他还了所欠的债。众同伴看见他所做的事就甚忧愁，去把这件事都告诉了主人。于是主人叫了他来，对他：‘你这恶奴才！你央求我，我就把你所欠的都免了。你不应当怜恤你的同伴，像我怜恤你吗？’主人就大怒，把他交给掌刑的，等他还清了所欠的债。你们各人若不从心里饶恕你的弟兄，我天父也要这样待你们了。”

    这个比喻很容易理解。耶稣赦免了基督徒的所有的罪孽。基督徒在世上的行为，自然是仿效基督，也应当宽恕他的同伴。中国有句话，叫“将心比心”。若你期望上天的父――若你相信他存在的话，饶恕你的罪孽，那么作为公平的原则，难道你不期待你上天的父，饶恕你的兄弟的罪孽吗？

    所以即便你不饶恕你的兄弟，上天的父也必然要饶恕他。而你的满腔仇恨，只能是白白地做人了。你也许会愤怒地，“见鬼去吧，我不相信你！”。撒旦一定会高兴地在一旁道：“沙扬娜拉，地狱再见！”。

    基督徒相信耶稣承诺过，在世上每一个过犯的人，在进天国前，都要受审判。不用担心公义得不到伸张。所以基督徒在对待“仇恨”时，态度很超然。有很多经文，教基督徒怎样对待敌人。其中很多人觉得最“荒谬”，但也最震撼人的，自然是“有人打你的右脸，连左脸也转过来由他打”（《马太福音》5：39）。

    我个人更喜欢下面这条经文：亲爱的弟兄，不要自己伸冤，宁可让步，听凭主怒，因为经上记着：主：“伸冤在我，我必报应。”所以，“你的仇敌若饿了就给他吃；若渴了就给他喝，因为你这样行，就是把炭火堆在他的头上。”你不可为恶所胜，反要以善胜恶。（《罗马书》12：19－21）

    2）一个不能饶恕他人的“好人”

    我不想用现实生活中的真人作分析，以免伤害了他人的声誉。无奈之下，只好又要拿金庸先生开刀了。我分析的例子是在《笑傲江湖》中，被金庸先生颇为赞许的人物――岳夫人。通过对她的剖析，讲一讲“宽恕”对我们的人生的影响。

    熟悉《笑傲江湖》的人知道，“女中豪杰”，连任我行都有佩服的岳夫人，在获悉爱女被林平之杀死，并面对丈夫变成了“人妖”的绝境时，对令狐冲道：“冲儿，你以后对人，不可心地太好了！”。在这句的时候，她已经用一把尖刀插入了自己的心脏，鲜血和泪滴落到了令狐冲的背上。

    一个让人敬佩的“好人”，却在爱女丧生、丈夫背叛时，否定了自己的一生。“冲儿，你以后对人，不可心地太好了！”，这句话，在那个场景描述下，直接地写进了读者的心中。作为一个读者，我不由得对人生充满了疑惑。

    岳夫人走到这一步，却完全没有意识到是什么将她绊倒的。绊倒她的，是她自己的罪――骄傲，而不是她的优――对他人的“好”，换句话，对他人的关爱。她若少一分在别人面前强出头的骄傲之心，或许岳不群不会变得那么虚伪，或许她根本不会嫁给岳不群那样的伪君子。

    她若不是那样骄傲，自当能够重新站起来，在令狐冲这个“义子”的敬爱下，好好地过下半辈子，而不是走向绝路。她的爱的种子付出了，失落了很多，其中包括被她放纵的爱女。却有一颗种下了深根，长成了参天的大树，那就是令狐冲。然而撒旦利用她的罪――骄傲，迷住了她的眼睛，让她只看见了人世的失落，却没有看见爱的收获。

    所以岳夫人在临死前，对人生做了一个完全错误的判断，并将这个判断，传给了最敬爱她的令狐冲。而金庸先生又将这个判断传给了读者。

    岳夫人在临死前，还犯了另外一个致命的错误：“将来杀林平之为珊儿报仇，这件事，自然是你去办了。”。岳夫人对令狐冲很好，对待他像对待自己的亲儿子。真的是对待令狐冲像对待自己的亲儿子吗？《笑傲江湖》的读者仔细看看在岳灵珊和令狐冲的情爱纠缠中，岳夫人的处理心态就知道了，还是差了一。

    然而这种报仇的重托，却理所当然地交给了令狐冲。在我们中国的文化里，这是理所当然的。读者们读到那段文字的时候，也有一种先入为主的观，认为是理所当然的。林平之虽然学了辟邪剑法，但眼睛已经瞎了，令狐冲出面对付林平之，自然是手到擒来。读者们有一胜者为王的心态，若令狐冲能稳稳地胜过林平之，为什么不去“伸张正义”，去“报仇”呢？

    先不当令狐冲在武功上稳稳地胜过林平之的时候，去“报仇”，似乎带有一谋杀的味道。但岳夫人嘱咐令狐冲杀林平之的时候，并不知道林平之眼睛已经瞎了！林平之的阴险狡诈，绝不下于岳不群。若没有任盈盈在一旁，优柔寡断的令狐冲早就是岳不群的掌中之物。没有任盈盈相助，令狐冲纵然有高妙的剑法，却根本不是林平之和岳不群之流的对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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