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默起身揖手还了个礼,道:“宋师兄。”
此宋师兄非药王峰宋苗,而是横剑峰宋明,曾挑唆西门弟子试炼授课时试探过他的底细,梁子不深。
宋明盯着两名白家子弟,目光锐利:“知道他是谁吗?”
白家子弟愣住,很显然他们也不认识宋明,不过从宋明装扮上,猜出来此人来自内峰,极大可能性属于山巅嫡传,至于林默,左瞧右看也没看出来,连把剑都没佩,衣着随意,完全瞧不出半点高人风范。
宋明冲林默微笑,说道:“最近来西崇山的世家弟子很多,一个个在家豪横霸道惯了,也不知道收敛,还望林师大人大量。”
店堂里很多客人看了过来,林默有点糟心,被人瞩目,令他极不适应,只能报以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宋师兄多虑。”
宋明道:“相请不如偶遇,一同小酌几杯?”
“不必了,下次等宋师兄来药王峰,再与师兄小酌不迟。”
林默屁股抬起,又坐了回去,宋明那一桌坐了不少人,看样子全是宋家子弟,坐过去少不了一番应酬,这对他来说,比打上几架还要困难得多。
药王峰,姓林。
一直竖起耳朵听的两名白家子弟脸开始变色,店堂里客人也开始骚动起来。
林默愈发不自在,显然想清静吃顿饭已不太可能。
宋明何等聪明,道:“若不嫌弃,林师尽管先走,酒钱宋某来结,下次来药王峰也有理由叨扰。”
林默道:“如此甚好。”
起身径直往门外走去,头也不回,等店堂里众人回过味,已经看不到人影。
“刚刚那位莫非就是药王峰林默?”
“什么药王峰林默,是少阳剑宗第一天骄林默。”
“什么第一天骄啊!本宗哪有这种称号。”
“一个人在上林城生擒了后土宗左护法,神缘秘境一人斩杀水、土两宗十余人,救离火宗天骄姚紫嫣,青木宗天骄陆离于水火,独闯瀛台,于千军万马中夺父母遗骸归山,这种还不能称之为第一天骄,谁还敢称。”
白家两名子弟面面相觑,脸色煞白,在众人鄙视中,恨不得身怀后土宗土遁术,扔了几块灵晶在桌上,赶紧冲出酒楼,找自家长辈处理善后。
要知道如今造化丹、绦尘丹分配权全在药王峰,而丹药谁都知道是林默和严夜洲所炼,谁能分谁不能得,还不是这二位一句话的事,等罪人事小,一旦因此断了白家造化丹和绦尘丹的分配,就算两人马上筑基,恐怕也很难抵挡家族数百人怒火倾泻。
宋明刚回到座位,同族子弟就伸长脖子问:“刚刚那位真是林默?”
“你认为是谁?”宋明反问了一句,然后拿起酒杯,说道:“药王峰的事,自有宋苗处理,问这么多干嘛!记住,这次入峰试炼按照各自老人安排来就行,别像其他人似的,眼睛长屁股上,进了西崇山,夹起尾巴做人,踏踏实实修行。”
……
原木搭成的小木屋长满了青苔,不知名的小白花在墙壁上盛放,空荡荡的房间里充斥着潮湿的霉味,溪水潺潺,声音熟悉而陌生。
林默感慨万千。
方才过去几年,木屋尚且变化如此,人何尝不是。
屋外竹林似乎也长大浓密了不少,以前看着宽敞的空地,似乎突然之间缩小了很多。
他没有多做停留,沿着熟悉的山道往药房走去。
路上遇见好几个巡山弟子,脸生,看样子年纪不大,其中还有十三四岁少年,腰带上插着木剑,走起路来衣角带风。
林默停下,侧身站到狭窄的山道边。
入峰前的十几年,每次见到巡山房弟子,他都是这样做的,只不过那个时候,背上总是背着几乎比他半人还高的药篓子,巡山房弟子总会骂上他几句,他也不生气,总是笑脸相迎。
可能是他的谦恭吸引了对方注意,领头弟子手按剑柄,冷冷凝视,板起脸问:“来者何人?”
林默含笑,摸出一块玉牌。
晋升嫡传后,原本杂质颇多的青玉佩已换成了温润无瑕的羊脂玉,正面刻有药草丹丸与剑,反面是他的名字。
辨认诸峰服色和身份牌是巡山房弟子必修功课,正如药房弟子必修药典一样,那名年轻弟子自然不会认错,赶紧弯腰揖手,“外门巡山房弟子莫铁,见过药王峰师兄。”
其他人也跟着揖手弯腰。
林默笑了笑,“不用多礼,我就是回家走走。”
莫铁直起腰,眼珠转了转,一脸恍然道:“您是林默?”
说完才觉着唐突,赶紧又拜了下去,“对不住,小的是一时兴奋,胡言乱语,应当称林师才是。”
林默笑道:“叫林默也没什么不好,名字本来就是起来让人叫的。”摆了摆手,扬长而去。
经过几年努力,总算没人再喊那令人厌憎的外号,此时林默心情大好,只留下几个后生面面相觑,惊叹运气太好,身为南门弟子,似乎忽然感觉到形象一下子高大了不少。
与有荣焉。
药房小院变化不大,到处摆着簸箕,晾晒药材,几名灰衣弟子,正坐在台阶上有说有笑,聊的都是山门外哪家姑娘、小媳妇。
曾几何时,那条台阶上也坐着一胖一瘦两个少年,讨论着同样的话题,同样的毫无顾忌。
物是人非。
见有人进门,年轻人停止了说笑,打量着眼前这个与他们年纪差不太多,却穿着一身不属于宗门服色的男子。
一名中年人正好走出屋子,手里端了只紫砂壶,拇指上套了只翠碧扳指,清着嗓子,一口浓痰啐出老远。
视线刚从飞痰上收回,就留意到走进来的林默,眯眼端详老半天,突然睁眼,失声道:“黑……林默,你是林默。”
林默道:“郭师叔可还好。”
“好,好,好……”中年人激动得语无伦次,手足无措,差点没把心爱的小紫砂壶给扔地上,“你也是,叫什么师叔,你现在是山巅嫡传,叫一声师弟,也是我们的荣幸。”
刚刚那声林默,把屋子里好多人都惊动了,纷纷扔下手上的活,跑出房间。
须臾间,院子里面热闹起来。
胡一刀也走了出来,因为有胡涂那层关系在,也只有他还端着长辈架子,“你这小子,入峰四五年,不晓得多回来看看,你看看,院子里这些人,你还认识几个。”
林默笑道:“认识胡叔不就结了,话说回来,小胖子回来过几回。”
胡一刀大笑着拥起林默就往屋子里面走,还在大呼道:“老郭,小李子,小吴,快去招呼厨房弄几个拿手菜,我得跟咱们药房之光好好喝上几盅,不,大家都得来沾沾喜气……哈哈,张大,赶紧跑一趟我家,拿几坛上好的飞泉峰酒过来,人家小林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大人物,药房那些药酒哪好意思拿出来招呼。”
林默心里头酸酸的,也不知是欢喜?还是难堪。
年轻弟子长长吐了口气,不停挠着后脑勺道:“我滴个娘吔,原来他就是林默,我还以为长了三头六臂哩!原来还是一个脑袋两条腿,结果和我们差逑不多嘛!”
刚发表完感慨,脑壳上就挨了记板栗,打得他抱头哀嚎,打他的,正是药房老人郭老,也是药房执事之一。
“他娘的,不会说话就少开口,没人把你当哑巴。”
年轻弟子不敢还嘴,给身边同伴一阵哄笑。
场面太熟悉了,林默感动得想流泪。
当初挨打那个,通常就是他,当然不是因为说话,有时候一个动作,一个表情,都会招来脾气粗暴简单的老郭一阵脑门洗礼。
酒是飞泉峰陈酿,远远不如紫烟台到手那种品质,像是兑多了水,酒味固然浓冽,香气却寡淡不少。
菜还是原来那个味,总有股子药渣子气,不过食材考究得多,难吃还是一样的难吃。
林默拿出一堆瓶瓶罐罐,全是这些日子炼丹剩余药料,重新调和分配,炼出来的中阶法丹。
“打起仗的话,胡叔和药房这些人都会上战场吧!这些法丹就麻烦胡叔给去前线做支援的分上一分,不多,但关键时刻总能多一份保命手段。”
“法丹?”胡一刀打开一瓶,嗅了嗅气味,瓶子外边贴着标签,写明了用法,“真有这么厉害?”
林默道:“别忘提醒他们,尽量扔远一点,这玩意可不认人,扔出去就炸,近了炸起自己可别怪我。”
药房弟子和药王峰弟子一样,上战场多半不会一线作战,主要做医疗辅助,但也难免与敌方遭遇,有几件保命法器就显得弥足珍贵了。
法丹虽一次性使用,好在威力足够大,灌注真元就能扔出去伤人,不分境界高低。
胡一刀感慨道:“有心了,就你还惦念着这里的老人,那些年……”
他摇着头没说下去,往自己嘴里灌了口酒。
林默道:“再怎么说也是南门出去的,回来送些现成法丹,情理之中,胡叔这儿,我就不多送什么,等小胖子筑基,我自有礼物备着。”
神缘秘境中得来的几件法宝本来就打算让徐渝和胡涂各挑一件,只是二人尚未筑基,拿去也是个摆设,若不小心被人盯上,反倒不是好事,因此一直没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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