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村外的林子,她的容貌是不是也曾倒映在林间的小溪里……
他想象着很多年以前,有个年轻貌美的姑娘也如他这般走在这里,天空那么蓝,阳光那样暖,村里小道两旁的花儿盛放,她哼着不知名的乡间小曲,时而走走,时而蹦跳,她银铃般的笑音能感染身边的每一个人,她开心,她快乐,她欣喜地迎接每一天太阳的升起,直到她碰到了他。
年轻男子的脚步徒然一滞,因为寒冷缩在袖中的双手骤然紧握。
他到底是谁?
不管他是谁,似乎他已经付出不小的代价。
他冷冷地想着。
突然他又想到,当年老喇嘛带走他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呢?又或者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他脑中突然浮起了那张满是皱纹却佛息浩淼的面孔,此刻,他应该在哪座名川大寺的客户里歇息着吧,又或者他跟老末也碰到这般恶劣的天气,在城外的破庙里烤着火,念着经……总之,他是冻不死的,倒是可怜了老末那头jīng明到极至又懒到骨缝里的老驴。
他走了一圈,又回到那院门口。门口多了一个人,站在门口活动着腿脚,不停搓手呵气。这么冷的天,他应该在天下阁的房间里躺着,地源热泵控制的室温应该在二十五度左右,身边的“扬州瘦马”会拿着剥好皮的无籽葡萄一粒一粒地送入他的口中……可他却在这里无可奈何地挨冻,听说过父债子还的,也听说过外甥长得像舅舅的,但从来没听说过要外甥替舅舅还债擦屁股的。这还不是最让他头疼的,他头疼的是,他要抢在老烟告诉李云道之前,跟他坦白,这似乎比计较中的要提前的了许多。
王小北突然听到身后有鞋底与雪摩擦的声音,他转头,果然看到那年轻的男子微笑着走了回来,衣着单薄,微微缩着脖子。
“你不冷?”
年轻男子笑道:“冷是自然的,但总算还受得了。”
王小北yù言又止,随后是一段沉默。
终于,他还是开口了。
“我想跟你谈谈。”
年轻男子嘴角轻扬,眸子清冷。点头,不语。
王小北深吸了口气:“你的身世……”
年轻男子却突然笑魇如花:“我知道。”
“你知道?”
“我知道。”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不久之前。”
“不久之前?”
“嗯,我跟他长得很像,对吗?”
王小北点头,又摇头:“我只是听说,却是没有亲眼见过,我出生时他已经不在了。倒是照片上看,也算是一模子刻出来的,只是他要健壮不少。”
这个叫李云道的年轻男子微微皱眉,轻叹一声:“白眼儿狼啊白眼儿眼,最后还是遭了别人的白眼哟。”
王小北认真道:“他是你父亲。”
李云道说:“我没有父亲。”
王小北迟疑了一下,认真道:“可是血缘这东西,不是你说没有就没有的。”
“血缘?”李云道轻笑了一下,叹了口气,居然弯腰将门口青石上的雪抹去,一屁股坐了下来,“以前在山上的时候,我就常常在想,如果我还有亲人在这世上,我说的是亲人哎,唉,如果有,那应该是多美妙的事情啊。”
王小北在他身边坐下:“现在有了,美妙吗?”
李云道摇了摇头。王小北也轻叹一声。
良久,李云道又突然抬头,笑着望向王小北:“说实话,这种感觉很奇怪。”
“奇怪?”
李云道腼腆的笑了笑:“其实还是不错的。”
王小北也笑了。
两人又沉默了良久。
王小北问:“那你恨我们家老爷子吗?”
李云道反问:“为什么要恨?”
王小北道:“这世上没有无缘不故的恨,自然因为他是你爹的爹,如果不是因为他被打入牛棚,舅舅一家就不会这般……”
李云道摇头:“这种事情,怪不得他,要怪就怪白眼儿狼自己控制不住下半身,唉,血缘哟……”他似乎有点儿苦恼,好像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真正知道结果的这一刻,他会如此刻般平静。
王小北突然松了口气:“老爷子就怕你会心里怨他。”
“怨还是怨的,只是他自己也是时代的悲剧,我再怨,也怨不回我娘的xìng命啊。”
王小北不说话了,也叹了口气,摸出烟,扔给身边的男人一枝,挡着风点燃,吸一口,烟雾瞬间被风吹散。
李云道却突然开口道:“所幸你出现时没挑明身份。”
王小北苦笑:“是啊。我算骗你吗?”
李云道摇头:“我不是也没问嘛。”
王小北点头笑了笑:“那……我们算兄弟吗?”他突然转头认真问道。
李云道也转头认真看着他:“为什么不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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