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玄解这样的,这个被抛弃的幼崽畸形而扭曲地成长,她不知道这一切发生后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她茫茫然地想:沧玉原来是喜欢女人的吧。
“什么事。”沧玉镇定地回答她。
倩娘垂着脸,只是含糊不清地说:“沧玉,过几天是妖族的大会,你不然带着玄解去见见世面吧,他一向不爱热闹,又没认识几个朋友,现在白殊跟赤罗都忙得很,一个妖怪孤孤单单得多可怜啊。”
沧玉愣了愣,他看着倩娘幽深的瞳孔,里头跳跃着两团火焰,那个会直接开口一嘴脏话的鸟妖还是磨掉了些菱角,懂得如何委婉表达了起来。
不知因为什么,沧玉鬼使神差地开了口,声音平静无澜,如同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模样,那时候倩娘就觉得这狐狸怎么能天生这么一张叫人害怕的脸,现在看了,果然还是当年的想法,哪怕他好看了许多,可那种恐惧与敬畏感仍是挥之不去。
“我会带他去。”沧玉缓缓道,“可不是你想要的那种,倩娘,你明白吗?”
在人间走了一遭之后,沧玉半点都没有变,他的眼底仍然容不下半点轻浮与草率,那些言语从他的舌尖跳跃而出,如同拨动琴弦发出的音,赋予本不该拥有的坚定跟冷淡,他没有跟倩娘商议,只是在告诉她某些已经难以更改的事实:“你跟我都控制不了他做什么。”
这又像是个心照不宣的暧昧解释了。
倩娘忽然觉得难过了起来,她低声道:“那你呢,沧玉,你愿意吗?”
玄解是什么样的脾气,倩娘当然明白,那个孩子不撞南墙不回头,他离开青丘之前还对沧玉淡淡的,就如同对任何他所熟悉的妖一样,可是一回来就全然不同了。倩娘曾经恐惧沧玉试图驯服玄解,将对方彻彻底底变成自己手中的一把利刃,然而此刻,此刻无形之中她看见了沧玉从未展露在眼前的东西,让他看起来既脆弱又坚强。
天狐看她,微微笑了下,柔声道:“我当然愿意。”
倩娘有些怅然地看着他,大概是隐隐约约意识到好几年其实是一段颇为漫长的光阴了,她把烤成碳的兔子骨架丢进了火堆里,似乎是想说什么,又觉得不忍心说出口。灌灌鸟手心里藏着冷汗,她过往的那些印象全然颠倒,一边是玄解平静的脸,一边是天狐微微带着点笑的说辞,那些真实破土而出,如波涛般汹涌地淹没她。
她当年猜测的果然不错,沧玉的确将玄解养成了一把锐不可当的利刃,只是倩娘没有想到的是,沧玉会拿自己的血肉去给玄解开刃。
情啊爱啊的事,倩娘不太懂,可她不是个傻子,她看得出来天狐是真心的,他此刻愿意屈尊降贵与自己解释这些,是因为他希望自己能接受。
而倩娘何德何能,她恍然大悟,那自然是因为玄解了。
“那你以前,怎么那么对他啊。”倩娘用木棍戳着火星,她远远看见玄解站在远处的屋顶上吹风,像个玉盘子的圆月挂在高空中,那幼崽就如同剪纸出来的孤影,在风中瑟瑟扬长了飞舞的腰带,如一把出鞘的刃,看不出半点受伤的模样。
沧玉苦笑道:“我当年对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啊。”
倩娘翻出当年的旧债,她听不懂沧玉的那些自嘲,跟赤水水一样以为他是因为重明鸟跟容丹的事大受打击,一时间觉得这天狐真是傻得出奇,喜欢玄解难道会缓和什么吗?那孩子怕是什么都还不懂,纵然容丹是容丹,但玄解也只不过是玄解而已。
可他偏生是真心的。
这天底下,倩娘最难抗拒的东西就是真心了。
她看着眉梢隐约有些忧郁的沧玉,想起了玄解下午问她的那几个问题,只要一想到天狐跟玄解湿漉漉地腻在一起,就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觉得那场景难免是有点恐怖的。
于是倩娘把火星扑了,没接沧玉的话茬,反倒是提了个全然不相干的话题:“我今天会去很远很远的地方睡觉。”
她看着飘散在空中的星火,没注意到沧玉的脸从惊愕变得微微发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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