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几天之后，顾凛威宣布和祝小姐订婚。

    老顾虽然不是明星，可谁让他敢去得罪菲林呢？随着老顾出入夜店、殴打记者这些新闻的曝光，他早就是娱记眼中的热门了。因此很多娱记都相当关注这场订婚宴。作为主编，童昕很快也收到了相关的稿件。

    他一手文字稿一手现场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是一个字都看不下去，他的眼里只有顾凛威明晃晃的笑容，扎得他眼睛疼！

    童昕把版面责任编辑叫来，吩咐他立即排版，之后便一个人锁在办公室里不再出去。

    老顾走时说的对，他带走的只是有形的少数物品，而大多数的东西，是带不走的！同样，顾凛威在他心上留下的口子，也是无论如何也修补不上了。

    有时候，童昕觉得自己应该是恨顾凛威的，可是仔细想想，他不恨，他甚至很感激顾凛威曾经给予他的关心，让他享受到了家的感觉，即便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是为了童桦！

    童昕开始刻意回避与老顾和巨鱼相关的一切话题，但老顾似乎下了决心跟他过不去一般，订婚之后是盛大婚礼，再之后他三天两头都要出来蹦跶蹦跶，抢个娱乐版头条，让童昕避无可避。

    “巨鱼正式收购新点广告公司……”

    “巨鱼成为星梦传媒的新东家……”

    “继收购本市三家唱片公司后，巨鱼本月将吞并两家电影公司……”

    各种报道分析满天飞，这时候人们才后知后觉地明白老顾为什么将自己的公司命名为“巨鱼”，原来他要玩的就是大鱼吞小鱼的游戏！不过这条鱼究竟胃口有多大，会不会撑死，还不得而知。

    老顾可不管外界的口水战，在人们众说纷纭之时，他又以雷霆之速，在黄金地段买下地皮，建起“巨鱼集团”，成为可与鼎尊比肩而立的又一传媒超级集团。

    顾凛威每走一步，都异常稳固，滴水不漏。在众人眼中，他仿佛就是经营娱乐产业的天才，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做的事情，不容有失。

    他输不起。

    ——

    三年之后，老顾的婚姻无疾而终。

    离婚当然不可能像结婚一样，搞得轰轰烈烈，除非这个人被婚姻吓破了头脑，才会想到搞一个离婚欢庆这样的东西，压压惊。

    婚离得悄无声息，顾凛威只在离婚当天，开车在童昕家楼下，坐了一夜——这几乎成了这几年他唯一的消遣。娱记们断不会想到，被大家围追堵截的巨鱼老板，居然会坐在众多狗仔奉为前辈的菲林家的楼下这样匪夷所思的事。

    童昕不会因为他离婚就重新接纳他，相爱这么深，要是连爱人的脾气秉性都不知道，那顾凛威干脆一头撞豆腐上算了！

    他只在离婚半年之后，被娱记问及何时添丁进口，淡淡说了一句：“我离婚了。”他知道，这句话不出两个小时童昕就能知道，他只想让他知道……

    “小昕，今天是元旦，新的一年开始了，这是我们分开的第四个年头，昨天晚上我梦见你了，你过的好不好？”

    巨鱼大厦的总裁室里，老顾手捧私家侦探新近奉上的童昕照片，念念私语。那语气表情，要多纯情有多纯情，以至于象征性敲两下门就推门进来的李泽俊以为自己的打开方式又不对了。

    “总裁，要我出去重新敲门吗？”李泽俊脸上装的极其正经。

    顾凛威不慌不忙地收起照片，抬头瞟了李泽俊一眼：“你不是都听见了吗！晚宴上的礼品都准备好了？”

    “一切准备就绪，外联部门的主管请您提前过去，看看还有没有需要改进之处。”

    今天晚上是巨鱼的年会晚宴，届时公司股东、高层将携家眷出席。当然由于巨鱼公司的特质，将有很多娱乐圈中的导演、编剧和演员参加晚宴，虽然星光较之鼎尊的略逊了一筹，但也绝对是吸引眼球的盛会。

    顾凛威坐着不动：“我换好衣服就下去。”

    李泽俊离开后，顾凛威拉开抽屉，将刚刚收好的照片又拿出来反复看。现在能拍到的童家兄弟的合影越来越少，老顾手里就拿了这样一张——这几年童桦抽条抽的厉害，整个人就像一坨面团，被使劲地纵向拉伸，无论是他的身材还是面孔都是如此。小时候还有些发圆的眼睛，如今也被拉长了，越来越像顾凛威。

    可是童昕丝毫未变。

    生活的压力和情感的殇痛，让他脸上过早地浮上了沧桑。

    而肩上所负载的责任，使他不得不把腰杆挺得笔直。

    老顾双手举起照片，让上面的青年与自己对视。照片上的青年，眼睛笔直地目视前方，一脸漠然。那刀劈斧削般的脸上，散发出不近人情的倔强。这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但凡认定了目标，就会一条道走到黑！

    所以他收养毫无血缘关系的弟弟，在生活最惨淡的时候，也没有想过抛弃他。

    顾凛威的手指，轻柔地抚摸照片上童昕的脸，他实在爱死这张脸，还有这个人了！

    珍而重之地将这张兄弟合照放进相框，收好所有照片，顾凛威起身换衣服的时候，发现外面纷纷扬扬的落雪悄然光临城市，放眼望去，远处建筑物的顶端都覆盖上厚厚的洁白……

    莫名其妙的，老顾心情变得很好。

    ——

    晚宴上，各界名流出席，兼之星光熠熠。只可惜为了保证客人不受打扰，晚宴拒绝娱记采访。

    穿梭在灯火流溢中，鼻端不时传来各种香水的味道，耳边是绅士与淑女的倩声曼笑。顾凛威长袖善舞，几乎跟大厅里重要来宾都碰杯一圈。虽然没喝多少，他却觉得头晕目眩、口干舌燥，于是跑到餐区打算换一杯香槟。

    恰好云武导演也在选酒，这是巨鱼的名导，顾凛威少不得跟他聊上几句。云导不出三句话，就将一个大消息说了出来：“顾总你见过周桐没？”

    “谁？”顾凛威只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家谱’的作者，今晚他终于出现了！”导演喝了酒，掩饰不住的兴奋，“这个人的气质，和我想象中一模一样！之前我们通过几次电话，都是关于电视拍摄的。”

    顾凛威恍然有所悟，原来是“家谱”，他还记得现在手机铃还是家谱里的经典音乐，那是童昕给他设定的，这些年虽然他换了手机，可手机铃一成不变还是那熟悉的旋律。

    今年，“家谱”终于迎来收官年，万众瞩目的第十季将于五月与观众见面，也难怪这个作者舍得现身了。

    家谱可以说是老顾事业上一次重要的赌注！

    那是顾凛威创办巨鱼筚路蓝缕之时，做出的最艰难选择。投资学上最忌讳的是将鸡蛋都放在一个篮子里，当年巨鱼的篮子都是破烂不堪即将碎掉的！

    公司故事部全体签名，公司旗下最火的导演表示一定要拍，顾凛威认认真真把当年火得一塌糊涂的小说仔细阅读一遍——天地良心，日后公司的各种公文、报表，他都没这么认真看过！——而后对导演云武蹦了一句话：“可以先拍出两集看看。”

    至于看什么，顾凛威没说，导演也不是傻子，当即扯起一个剧组，就在简陋不堪、还是租来的摄影棚里，开机了。

    一个月后，导演助理将彻夜不眠赶制出来却质量精良的三集剧送到了总裁办公室。

    三天后，顾总裁亲临现场，又给导演蹦了一句话：“可以做一季看看。”

    从那之后，巨鱼以平均每年推出两到三季的速度出剧。从籍籍无名到刷爆了收视率、点击率。虽然在电影市场巨鱼打不过鼎尊，但是在电视剧领域，鼎尊无论多么不服气，每年的年度大剧推出多么大牌云集的电视剧，也只能是昙花一现。

    观众会一遍又一遍地在网上点播“家谱”，其他电视剧的点击率不及“家谱”的万分之一！

    “家谱”，原名《非凡的家族谱》，讲述的是一个黑道世家的传承故事，被称作东方的“教父”。

    在这个黑道世家里，每个人从出生，他或她的名字就被记入到家谱中，从此这个人取得的所有成绩，都会被记入到整个家谱中，哪怕是家中最小的弟弟因为考试优秀在学校得了奖状，也会被记录上去。是的，无论是普通人生活中的点滴成绩，还是黑道中阴险的暗杀，都会被记录下去，在这个家谱里，它们会得到相同的地位，因为这些名字的主人，都是一家人。

    在“家谱”里，黑道情节带着与生俱来让人不能排斥的吸引力，某个帮派的掌权人，可能前一秒还在欢庆，下一秒就会被子弹爆头。在观众眼中最不会背叛兄弟的人，也许正是警方的卧底，就在大家逐渐笃定这个结论的时候，结局往往突然转折、出人意料。

    除去黑道紧张的剧情，在家族里，家人的关系确实和谐到跟普通人没有什么两样。他们的父母会在星期天带孩子去游乐场，会因为孩子想多要一个冰淇淋而板起面孔说教。直到孩子哭闹起来，才会无奈地叹息一声，最后只得因着“父母式的让步”，去给孩子买冰淇淋。温情感十足得，能让观众飙出泪来。

    总而言之，剧情的掌控，是在黑道情节的时候，能让观众屏住呼吸，甚至心跳频率都能和剧中角色保持一致。而在日常的琐细生活中，有能温暖得观众的心就像一块儿即将化掉的饴糖，又甜、又软，还带了丝丝的惆怅。

    追剧的粉丝们发出感慨：现实生活中，至亲骨肉因为房产而对簿公堂的比比皆是，相反在“家谱”里，他们感受到了已经逐渐为这个金钱社会所抛弃的亲情。

    “家谱”热播两季之后，已是红得烧遍收视率的好剧，可顾凛威只看了最初那三集——他不是剧评家，他只是商人。剧本对他来说，永远没有精彩不精彩，他关心的只是挣钱不挣钱。

    顾凛威拿一杯香槟，重新回到宾客中。他在各界人士中穿梭，不时活跃气氛。

    “哈哈，郝总就是好说话！那好，我们就这么说定了，年后搞一次活动……”这一丛的谈话暂告一段落，还达成了一份口头协议。顾凛威往后退几步，打算再到公司的当红明星那里应酬两句。

    哪知道就在他后退的时候，没看见身后有人，那个人也在后退，两个人背靠背碰到一起，顾凛威手中的香槟倾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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