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路漫漫(三)

    狄慕在街角搭了个棚子，算是个安身之处。相熟之后，程遥为上工方便，就搬进了那个简陋的棚子。

    从曾经富丽堂皇的“城堡”，到如今鄙陋的棚子，狄慕觉得住这样的地方，着实委屈了程遥，可对方却完全不当回事。

    算来，这处棚子，是狄慕和程遥的第一个家。

    很多年后，他们都还记得简易棚里的布局——只有六平米的空间，因为房间没有窗户，进门就必须开灯。正对门的地方是一张床，床边放了两个板凳，和一张明显是淘汰下来的破旧课桌。即便只是这几样简单的家什，摆在小屋里都显出房间的拥挤。

    狄慕第一次把程遥领回家的时候，他紧张地观察程遥的神态，唯恐从对方眼中看见轻视、鄙夷。

    程遥上下左右看看，小屋的内部便尽收眼底。他坐到床上，发现床板呼呼扇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他坐塌下去：“不错嘛，至少是自己的空间。”

    狄慕暗自松了一口气，走过去，掀开床单指给程遥看：“这个床是简易的，你看我用捡来的木板搭起来的，地上放的是板砖。”

    程遥笑：“这叫私人订制，想要单人床就搭个单人床，向要kingsize的大床，只要加宽木板就够了。”

    狄慕那时候虽然不知道什么叫kingsize，但也跟着傻笑。两人就这样又用木板延展出一个身位，程遥正式入住进来。这间小屋，便有了家的味道。

    两人每天早晨一起上工。程遥的妹妹，狄慕视之如亲妹，和程遥一起担负起抚养程嫀的任务。每当程遥从西点屋为妹妹买水果慕斯的时候，看见狄慕晶晶亮的眼睛，就会问道：“喂，要不也给你买一个吧。”

    狄慕眼中立时幻化出向往的神采，但随即果断地摇头：“不吃！这是女孩子爱吃的东西，买给嫀嫀吧。”其实连程遥都看出来了，狄慕是舍不得。

    这是他们从少年到青年的五年时间，期间风雨同舟携手共度，也难怪当这二人在郊外买下豪宅共筑爱巢之后，一旦提到“家”这个字眼，他们头脑中首先闪现的，依旧是那个寒酸的简易棚。

    那时候，狄慕做什么事情的时候，都喜欢哼歌。他天生了一副好嗓子，又很向往娱乐圈中众星拱月的氛围。有时候他们下工后，偶尔碰到超市里放明星演唱会的现场录像，狄慕会蹲在旁边，看到超市关门为止。

    “周知的演唱会门票，去看吧！”程遥将一张门票拍给狄慕的时候，狄慕傻了。

    他拿起票，嗷嗷乱叫：“我可以近距离看见偶像了，周知的演唱会！”紧接着他看见了门票的票面价格，吓得把票放下了：“太贵了，我不去了。”买票的钱，足够他们两人生活半个多月！

    程遥买的是中档价位的门票。前排VIP席位的他们委实买不起，买后面最便宜的门票，又实在不符合程遥天生大少爷的脾气，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买下了这张票。

    演唱会当晚，狄慕畏畏缩缩、双手捧票站在体育馆门外的广场上。

    “要不我们把票高价卖出去吧，听说现在卖，比票面价格能卖出多一倍。”

    恰好这时候有歌迷听说要卖票，便围了上来，纷纷嚷着要高价买票。

    就听程遥一声“我们不卖”，一只手拽住狄慕的胳膊，从人群中突围出来。把狄慕带到演唱会入口，程遥在他身后踹了一脚：“滚进去吧你！”

    谢天谢地，正是当年程遥的那一脚，踹出了狄慕进入娱乐圈的决心，当然也可说踹出了两位天皇巨星，将狄慕从险些沦为黄牛的命运中救赎出来。

    狄慕在里面听了多久，程遥就在外面等了多久。狄慕从里面出来的时候，两眼冒出匪夷所思的异样光芒，整个人还微微颤抖，一看就是听得走火入魔了。

    程遥依旧是拽住他的胳膊，拖拽着走回他们的家。

    狄慕回神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我想进入娱乐圈，我要做歌手。”他想站在那个万众瞩目的位置，想迎接歌迷山呼海啸的狂热。

    年轻人大多做过这样的梦，如果换了别人，肯定是给狄慕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明天还要上工呢！

    可是听见这话的人，是曾经程家的嫡公子程遥。

    程遥在听见狄慕的梦想后，仔细思考了一晚上，到第二天早晨赶在上工前说道：“你想做歌手，那也不是不可以，从现在开始，我们一起努力。”

    严格意义上来讲，程遥是狄慕的第一任经理人。

    那时候程遥没经验，自己对娱乐圈的认知还是一知半解。他就买来很多和狄慕声线相近的唱片，买一台二手的CD机，每天强迫狄慕模仿里面的唱腔。甚至于坐姿、站姿，说话、笑的方式，他都要狄慕一一练习。

    “唱的不错，把刚刚唱破音的地方再唱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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