玖熟睡以后,我去给他服个软认个错,他才缓了缓。
自此,我再也不敢打顼玖了!生怕再气顼陌一遍,能活活把他给气死。
所以,这世上任凭你只手遮天,也会有盏不省油的灯,天天碍你的眼,你就是动不得他一根毫毛!顼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在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利箭一般的视线里顽强而得意地存在着!
顼陌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弱了点!也不知道是先天残疾还是后天受创,年纪轻轻就落下一身病痛,稍微吹吹冷风都能染个风寒回来。
如此一病,顼陌便告了两天的假,顼玖在家作陪,我也想告假来着,可惜夫子说我落下太多功课,顼玖告了假,我就不许再告假了。唉,算了,我都把顼陌气成那样了,就别再一天十二个时辰都碍他眼了。我尚算有点自知之明。
顼陌一病,礼乐的课没了,我们整天对着夫子摇头晃脑背诗念书了两天后,才发现顼夫子是多么的招人喜爱。
被夫子折磨了两天,我们终于盼来了顼夫子的礼乐课。他休息了两日,看上去精神尚可,抱着琴带我们去溪边上课。顼陌的课多半是自由活动,常常是他弹他的琴,我们扑我们的蝶。偶尔心血来潮便带我们上山下河,滥用职权美其名曰教我如何用树枝编织渔网捕鱼,如何将飞禽走兽诱进陷阱,如何生火烤熟食物。实则是他想吃,碍于身份不好意思明目张胆地使唤人!
我和我的小伙伴们对琴都是一窍不通的……算了,我们对别的也不怎么通,溪边摸鱼这活儿倒是挺熟悉,不提也罢。一群小孩拥着顼陌到溪边,意思意思地等顼陌发完话,便兴奋地开始分工合作,摸鱼的摸鱼,捡柴的捡柴,生火的生火。
作为孩子王的我,少不得指挥作战亲力亲为。塞坝、截水、分流、去水,一下子就涸了一段溪流,抓了几条大鱼,掀了淤泥抓泥鳅。
我回头,琴声悠悠处,风吹树影,红叶似火,顼陌一袭白衣席地而坐,看着我的方向抚着琴出了神。我放下鱼,洗干净手,望他走去。他回过神来,我已蹲在他琴前了。他指尖琴弦轻颤,兀自一笑,问道:“怎么了?”
我看他看着我出神出得厉害,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惦记着我前几天气他的话,不知道病好完全没有。我本着讨好关心的打算,想趁此与他好好聊聊,化解一下前嫌,毕竟往后还得吃他的喝他的住他的。我说:“这曲子真好听,叫什么名字?”
他沉默地看了我会儿,道:“此曲名唤《归仙》,是你……是你当初教我的,如今你忘了,自然记不得它叫什么名字。”
他说得悲惨,我听得无奈。我十分同情地看着他摇了摇头,哎,果然病还没好,我还是不要刺激他为好。我默默地回去抓泥鳅了……
牛二问:“顼夫子得的是什么病?”
我说:“约摸是癔病罢。”
牛二:“癔病?!我娘说,癔病就是精神病,是疯子!”
我:“可不是。”
牛二的娘家是江湖郎中,懂得不少医理。
“我娘还说,疯子原本不是疯子,是被污邪之物近了身,吸干了他的阳气,精神错乱才疯的。”牛二神经兮兮地拉扯我到一旁,“镇上新来了一个道士,我听说,那个道士会做法术,专门驱赶污邪之物的。”
我鄙夷地看着牛二,我请道士来我才是疯子呢!这智商,还是我的军师呢!哪有自己搬起石头来砸自己脚的?你当我傻的吗?我请道士来收了我自己吗?傻蛋!
顼陌再一次病倒是在我来到这人间的第一个小年夜里,平静了几百年的洛溪居然闹鬼,呃不,是闹妖怪了!要知道,我在洛溪里呆了几百年,连蚯蚓都不生的地方,居然在小年夜里钻了只人面蛇身的妖怪出来!真是怪哉。
因我们家住得离洛溪最近,故而将那妖怪的模样看得最清楚。那妖怪从洛溪里钻出来,赤红的身体盘桓在暮龟山上,盘了一圈又一圈,伸长的脖子高耸入云,两只比灯笼还大的眼睛四处观望,嘶嘶地吐着蛇信子,似极了山上庙里那位神仙脚下盘着的烛龙雕像!
它寻了会儿向我们望来,大红灯笼似的眼睛微微一眯,那是一种找到了猎物的兴奋表情!吓得我差点神魂离体滚回水底,忙不迭躲在顼陌背后,再一回头那条人面蛇身的妖怪已不见了,只剩下那被它盘得满目苍夷的山头。
那一夜便吓死了好几个村民,顼陌就是这么被吓得一病不起的,半夜里不停地说梦话,师父师父地叫,一声比一声凄凉。合着他这脆弱的身子骨,该是个有故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