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漩涡（九）

    “在我这儿。”戈巴尔下意识说道。

    “那把钥匙给我，我自己去，你就没有责任了！”

    “你说什么，希尔！不要抢我的钥匙！那把不是......”

    “这把是屠宰房的，是吗？”希尔把从屠夫腰带上顺走的钥匙晃了晃，搭在屠宰房的门锁上让屠夫看。她指尖的黄铜在火光下闪着辉光。“有什么好怕的，叔叔？你太胆小了，自己也说没有任何秘密，这和开屠宰房的门有什么区别？我们不过是进去看看.......你看，就像这样，或者让我瞧一眼也可以。”

    她推开一丝屠宰房的门，不过没有进一步朝内部窥探。杜恩默无声息地退到锁链中，把它们缠结在身。“你可知道，”希尔继续说，“按照记录的记载，祭司们要给我们用的干草药，都放在库房里面，只要让我瞧一眼，我就能知道这些干草药到底......”

    这理由是她临时想来瞎编的，不过，她所说的这种可能性的确存在。

    “真的？”屠夫忽然问道，“你只看一眼就能知道哪些干草药？不进去？”

    “不进去！你开开门让我看一眼，就可以。”希尔笑了起来，只来得及虚掩住门，就赶忙跟上了掏出库房钥匙的戈巴尔。这话也是她应付戈巴尔的，不过对他来说，到有了几分便利。

    杜恩看着虚掩的门，笑了笑，轻轻欠身起来。他跨过这捆沉重的锁链，像个暗夜中的幽灵那样越过门槛，越过古井，越过院落，站在他们俩的身后，没有被其中任何一个人发觉。

    就像他根本不存在。

    希尔站在库房门口，带着极度的好奇心睁大了眼睛，然后往前迈出一步，想要走进去。屠夫只得及伸出胳膊，勉强去挡她。

    她挣扎了片刻，就转身溜出了她叔叔粗壮的臂膀，像是一条灵巧的蛇。然后希尔由于惯性把脸转了过来，视线落在身后，立刻看到站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的杜恩。

    短暂的对视。片刻惊讶，还有敌意，除此以外什么都没有。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并未出乎他预料。希尔什么都没说，也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她拔出匕首，向他脖颈挥来，动作之果决完全不像她这年纪会有的。看得出来，她打算令他血溅当场。

    杜恩伸出手去，用大拇指和食指把匕首的刃夹住，然后顺着挥来的轨迹用力一扯。她脚下一个趔趄，手掌也跟着脱力，锋利的匕首被他转到自己这边，轻巧地落在手心。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对方，顺手把匕首闪闪发亮的刃口朝她白皙的喉咙递回去，好让她知道什么是不该随便做的。不过，这少女倒是敏捷得过份，只扬了扬眉毛就往后跃去，竟然还在小挎包里掏出一把手制的弩来......

    “我发现你这孩子实在有些麻烦。”他侧了侧脸，然后抬腿一脚，揣在这女孩腹部，老实说——不怎么用力的一脚。希尔被他直接踢飞，像块用力抛出的石子那样撞到墙角的草药包上，砸得尘灰四起。

    由于这番举动，杜恩看到屠夫掏出他别在腰间的一柄锯肉刀，径直往他肩上挥下，势要把他顺着骨肉劈开。戈巴尔冲动得失去了理智。不过，杜恩没有闪开，甚至于转过身来，大大方方站在原地。他扔掉匕首，张开双臂，仿佛是要拥抱朋友，同时，他直视对方的眼睛，面带遗憾和怜悯皆有的神情。

    然后锯肉刀停在他肩上，再也没有落下去半分。

    戈巴尔满额头都是汗水，把脸面也胀得发红，仿佛在对抗两种截然不同的矛盾心理。当然了，他会屈服的，他必须向他屈服。

    “你不会这样做的，对吗，戈巴尔？”杜恩说，然后朝一侧伸出手去，把一支带着破风声的弩箭用力抓在手中。他瞥了弩箭一眼。箭头带着温度，似乎刚刚还紧贴希尔的皮肤。

    “我......我......”

    屠夫瞪着弩箭，膝盖一软，随即跪倒在地，因为心中剧烈的挣扎而不停喘出粗气，眼中亦布满血丝。杜恩抓着弩箭，朝捂住肚腹瞪大眼睛的少女走去，看着她坐在地上，拼命往后退。眼看杜恩越走越近，希尔两脚并用往后爬去，屁股也在草药包上用力往后拱，后背靠到了柱子上，还挣扎着想要上弩弓的弦。徒劳无功的举动。

    “你不会继续尝试的，因为这没有意义，不是吗？”他柔声说，伸出手去，紧紧扣住对方摸索着想要上弩箭的手，把她指节向外掰开。

    “你！你是什么东西？”希尔痛得发出低叫声。

    “‘东西’这个称呼可不太好。”杜恩笑了一下，“我是戈巴尔的朋友，而我站在这里，是为了让他顽皮的侄女懂得何为乖巧。你懂什么是乖巧吗，孩子？”

    “但你是异乡人！”她喊道，“异乡人是被排斥的！而且你还是长老选定的活祭品，你知道你会怎样吗？”

    “嘘！小声一点，现在可是安眠之时。”他说，把匕首搭在希尔薄薄的嘴唇边上，让她闭上嘴。“而且，你的问题不对，孩子。如果我是你，我会问，‘我都做了些什么？’。”他把匕刃稍稍压进她唇上，再往下压一分，就能完全刺进去。“当然了，”他低声说，“在这个时候，你最好乖乖站到你亲爱的戈巴尔叔叔身边去，然后......小心一点，再小心一点。我向你保证，这样对我们都好。”

    他顺手从希尔屁股旁的草药堆里抓起一大把，闻到他曾经熟悉无比的味道。

    真不错，这可是上好的药材，大有用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