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金急雨番外（二）

    宇文耀和郁苍薰非常的不一样。

    他是活在现实世界里，活生生的人物，而郁苍薰是童话故事里，骑着白马的王子。

    郁苍薰从来不会对我提“结婚”两个字，他的世界里只有爱情的甜蜜，没有爱情的责任。

    不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离开我，我都认为这是个不负责的表现。

    是出于报复还是因为寂寞？我居然答应嫁给了宇文耀。

    也许是长期和郁苍薰在一起受到了不良影响，和宇文耀结婚以后我才发现，我竟然是这么没有责任心的人。

    爱情里我只想收获不想付出。

    经历了一个月和我想象中完全不同的婚姻生活后，我决定离开他一段时间。我想给彼此一定的空间，来思索要不要继续这段婚姻。

    我周游世界，不知不觉，开始过像郁苍薰妈妈那样的生活。

    每到一个地方，我给耀写信，他都会回复，问我有没有生病，生活习惯吗？离婚的事，他从来不提。

    但是一年以后，他的回复突然终止，我又陆陆续续发了邮件给他，都石沉大海。

    我想，他终于厌倦了这样漫长的等待。

    两个月前，我来到了荷兰。

    这个盛开着郁金香的美丽国度是郁苍薰母亲的第二祖国。

    我终于在一片花海之中见到了郁苍薰。

    他坐在轮椅上，脸色异常的虚弱和苍白，身边站着一个混血美女，样子酷似他妈妈，直觉告诉我，那个人是许可纯。

    走近之后，我才发现他已经瘦到没有人形。他仰起脸看着我，很费力地挤出一个微笑，然后疲惫地闭上眼睛。

    “他没有住院吗？”我问身边的女子。

    她摇头：“他说，他不要生活在没有色彩的房间，他也不要死在医院的白色床单上。”她说话的语气很平和，仿佛一点都不害怕郁苍薰会死。

    他喜欢多彩的生活，他宁死也不要过日复一日的枯燥生活，我理解。

    “他是不是从来没有接受过治疗？”我再问她。

    “他妈妈就死于淋巴癌，这种病，做了手术之后还要接受放疗和化疗，而且转移速度非常快，她手术后只活了一年半。”她淡淡的解释，似是早就接受了他的选择。

    他不想在拥有了希望之后又迎来失望，所以他宁愿绝望的等死。

    我蹲下身子，握住他瘦了一大圈的手，眼泪忍不住掉下来。“去医院，好不好？”

    他睁开眼，看着我的眼泪很久，才虚弱地说：“明天……去。”

    我破涕为笑，当时天真的以为，他终于想开了，只要他肯去医院，一定可以治好，可以活下来。

    那天我和许可纯一起收拾了他的衣服和生活用品，准备第二天办住院手续。

    临睡前我坐在他的床边，握着他的手，对他说：“我好不容易找到你，你要活下去。”

    他微微一笑，用力反握了下我的手，说：“想不到还可以见到你，你终于来了。”然后他的眼泪，顺着眼角缓缓流下，我第一次见到他流泪。

    这是他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那夜我俯在他床边睡得很沉，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停止了呼吸。

    他的手还有余温，面色虽然苍白，但是一点都不可怕，他好像只是睡着了。

    我们按照天主教的习俗为他下葬，出席他葬礼的人，除了牧师只有我和许可纯。

    “他终于如愿以偿了。”许可纯微笑着对墓地说。“他只想做个长不大的孩子，只想有人永远永远疼爱他……他做到了，他没有衰老之前就已经结束生命，他再也长不大，再也没有烦恼了。”

    她转过头问我：“你就是那个女作家？”

    我点头。

    “他是个疯子，爱上他的人，也一定是个疯子，不然你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她自嘲地一笑：“连我也是个疯子。我只是很后悔……当初应该生下那个孩子的，早知道他会这样离开我，我应该留下他的血脉作为纪念……只是，他自己都是个孩子，怎么能照顾小孩子呢？他的世界里，只要有快乐就好，烦恼和责任，是留给爱他的人来做的。”

    我没有问她和郁苍薰过去发生了什么，听她说这些我似懂非懂的话，我终于明白郁苍薰说的：我不了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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