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0：但于离始（1）

    何满尊本以为自己会在第一时间躲到朱诺身后，但他没有这么做。

    并非他忽然拥有了勇气，而由于身体因为恐惧僵硬得像石像，寸步难移。

    原来人在极度恐惧中，真的会让大脑彻底失去对身体的支配力。几百米之外，明明只是坐着一个小孩而已，无非长得漂亮一点，为什么能带来这种天崩地裂的压迫感？

    “朱……朱诺，我想回家。”何满尊想说的话有很多，但最终却只蹦出这么几个。

    “嗯，我也想。”朱诺说。

    何满尊：“……”

    这是何满尊第一次从朱诺口中听到情绪波动，她本该像一尊移动的维纳斯雕像一样，除了好看，看不到一丝多余的杂质。

    但现在维纳斯也紧张了起来。

    “离？”朱诺凝视着男孩。

    “一个天使，”离的目光从何满尊身上滑过，落在朱诺身上，空茫如湖泊的眸子忽然收拢起来，“不是人，不是天使，不是恶魔。你是谁？”

    “杀你的人。”朱诺身边响起急促的嗡鸣声，一阵接着一阵，仿佛一巢的蜜蜂倾涌而出，绕着她狂舞不止。

    绝艳的舞女出现在她正上方，为她每一个关节系上了一重又一重的线，她的身体不断被重塑，每一寸都变成了利器。

    “何满尊，”

    “什么？”何满尊不知道朱诺为什么忽然叫他的名字。

    “上了！”朱诺话音刚落，脚跟重重踏在草地上，蜘蛛网般的裂痕以她为中心高速崩开，她的身体像离弦之箭，标向离。

    何满尊没想到这么快就直接动手了，应该商量商量，看看有没有缓和的可能。但朱诺上了，他也不得不紧随其后。雪白的长袍翻涌不息，向着离风驰电掣而去。嘴里不断默念：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那个女人才是重头戏。

    朱诺和何满尊双双因为高速而模糊身影，尤其是朱诺，甚至连何满尊都已经失去了她的踪影。

    何满尊感到后怕，当初在尘世海上，稍有不慎，可能就被她给宰了。不过幸运的是，现在她的暴力站在了自己这一边。

    虽然眼前这个叫离的“东西”虽然让他喘不过气来，但朱诺也是一样的。

    面对怪物，就该放怪物去打。

    离忽然抬起右手。

    何满尊微微一愣，离的右手真的像白玉一样，没有一点血色。甚至有点接近于透明的状态，乳白色的血管，乳白色的血，乳白色的肌理以艺术般的排列，汇聚成了这只右手。

    它轻盈地抬起来，忽然缓慢地一滞，因为巨大冲撞引起的冲击波以风暴的形态掀开。

    何满尊几乎被这突然起来的能量爆炸掀飞。

    而在这场短促但巨大的冲击中，何满尊看到了朱诺的影子。

    朱诺左手手指搭在离的手上。

    指骨在接触的瞬间变成了粉末，散射状撕开血肉。紧接着手腕、小臂都变成了这种状态，一直到肩膀，一捧血色鲜花沿着她的下巴绽开。

    她的身体也在这次冲撞中被掀翻，像一片树叶往后飞去。

    何满尊急忙在空中调转方向，追上了倒飞的朱诺接住她。然而朱诺所受到的冲击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何满尊不但止不住她的去势，反而被带着一块儿向后倒飞。

    源研介、诺耶、鲜花夫人、莉莉丝纷纷在身后出现，但依旧难以让他们停下来。

    朱诺右脚勾住了地面，大地被飞快地犁开。但倒飞的速度也在减缓。

    他们六个倒退了将近半座城的距离，才终于停了下来。

    何满尊半跪在地上喘着粗气，满头大汗。

    他出汗不只是因为刚才的大量消耗，更多的是恐惧。

    一挥手。

    那个孩子仅仅是一挥手，就将梦魇般的朱诺掀飞了。

    刚才朱诺的速度已经超越了他能捕捉的极限，但离一瞬间就找到了她，并且将她掀飞。他的浩大，远远超越了想象。

    他们之间的区别并不是强大与弱小，而是根本不在同一个层面上。

    这是神，对万物的一个选择。

    朱诺重新落地，看了一眼身前因为她而撕开的裂痕，面无表情。随即她立刻将目光转移到左边肩膀上，整条左臂都已经变成了肉块。

    “真厉害。”朱诺低声赞叹。

    “你，过来，我不杀你。”离的声音忽然从半城之外远远飘来，像一片花瓣，像一片叶子，像一滴雨，精准地落在朱诺身上。

    即便毫无指代，两个人也清楚，他所说的是朱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