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急急忙忙来唤他:“褚头!褚头!”
这声音听起来有些稚嫩,褚敏却熟悉得很,循声看去,正是小张,只见他在一处垒得如小山一般高的尸堆旁,正向众人急急地招着手。
褚敏不敢迟疑,立马抢在众人之前跑了过去,只见小张伸手指向地上一名穿着黑铁铠的军官,虽已被烟火熏得黢黑也似,褚敏转念一想,铜丘军中,身着黑铁铠的必当是五品以上的将官,这番出动的全军也不过十余个,都是名声响当当的大人物,这人躺在此处,定当是其中的一个,也难怪小张这般反应了。
褚敏心中悲戚,暗道这些人无一不是中楚的栋梁,如此委屈地死在这里,身为武人,算得上是生平最大的不幸了,见这人脸面都蒙上一团黑糊糊,看也看不清楚,便伸出手去,想要帮这将官拭去脸上的脏物,至少也让他能干净一点去步向黄泉。
褚敏轻轻去擦拭这名将官的脸颊,只见随着一层烟灰被拂开,下面竟然露出了一张看上去连三十岁都没有到的年轻人面庞来,褚敏与赶过来的一众弟兄见了,大惊失色,铜丘军里头,但凡到了五品以上军阶的,几乎无一不是身经百战的宿将,而唯一的一个年轻人,便当是铜丘军主帅、中楚帝国陆军都统白逢远的那位独子,白烽是也!
“少将军!”众人悲呼一声,几十个铁打的汉子心中的痛楚屏了这许久,终于是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痛哭在这寂静无声的夜里头,顿时响破了天际。
褚敏心道这白烽平日里虽然有些傲气,但无论人品武艺,都算得了白逢远的真传,不仅打仗身先士卒,而且平日里也能体恤士卒,与众家兄弟同甘共苦,并没有太多架子,算得上是一员受众军爱戴的良将,这样一个本该是未来几十年的中楚将星,年纪轻轻便葬身于此处,实在令人心中不忍,至少得将他挪上一挪,找处旁侧血污少些的干净地方,收拾一下就地掩埋才好。
白烽本就生得壮实,一身黑铁铠也足有三五十斤,褚敏招呼老张小贾上得前来,与他一起来搬这副躯体,却不料,自己抬手托住这白烽的后颈处,刚一使力,白烽却突然呛出一声,从嘴里吐出几口秽物来,竟然活了!
“少将军!少将军!”众人一看,仿佛做梦一般,悲中生喜,赶紧将白烽放于地上,齐声去唤,褚敏更是晓得这大约是白烽负伤倒地之后,被浓烟呛住口鼻,全赖平日里内功扎实,又加上自己年轻,体格较常人也来得好些,竟然凭着肺中残存的那么一口气,硬生生地扛到现在,大难不死。
然而白烽虽然没死,身上却终究负了重伤,只听众人唤了许久,却也始终睁不开眼,而好不容易恢复过来的呼吸,又开始断断续续起来,眼瞧着出来的气多,进去的气少,众人晓得,若再不能好生医治,恐怕终归是要性命不保。
这远离人烟的葫芦谷内,遍地死尸,蛮军又刚刚离开,活着的都是五大三粗的兵士,哪里能寻得人来医治白烽,一想到好不容易寻到一个活的,又要眼睁睁看他去死,众人的眼泪顿时又止不住簌簌地便要往下来掉。
恰在这时,褚敏却突然听到了什么声音,这声音隐隐约约,由远及近,竟然是人行走的声音!
众人此时也都已听到,尽皆以为是蛮人又回来了,俱是抽出刀来,老张更是吼了一声:“南蛮野人,与我铜丘军不共戴天,咱们去拼了,哪怕尽皆死在这里,也要杀他们为白帅与少将军报仇!”
“报仇!”众人轰然应道,齐齐往前迈出几步,早已摆好了冲锋的架势。
“报仇?”此时却远远的从夜色中飘来一句中楚的官话道,“往后里,有的是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