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谢寒逸轻轻拍了拍他,温声道:“没有,其实也就这一次,大部分时间还是挺正常的。”
其实那次她还是走了,下楼以后立刻上了车,他拼命地跑下去追,但是人肯定跑不过汽车,况且是几岁小孩。
他跑不动了,就慢下来走路,才发现自己走到了家附近的一条没有路灯的小路,伸手不见五指。这条路的野猫特别多,对闯入领地的人类幼崽威胁地低叫,他看不清,就听见旁边不停响起猫叫声,这一天之后,他看见猫就心里发怵。
没过一个小时,他母亲搭的车就拐了回来,她从车上扑下来抱住他崩溃地痛哭,可他觉得心底一阵麻木,好像也没什么可庆幸或是难过的。
宋钦扬在他怀里转了个身,面朝着他,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然后圈到他背后把他搂紧了。
听谢寒逸说完,他心里很乱,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他失忆时要从谢寒逸家里搬走,谢寒逸会像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望着他走进走出。
那时候大概他的离开,唤起了谢寒逸最卑微无助,曾经被抛弃的回忆。场景重合,面对所爱的人的决绝,他并不是众星捧月的大明星,只是一个手足无措的小男孩而已。
可即便如此,谢寒逸还是再次从阴影中跑出来,义无反顾地奔向他把他抱紧,让他又心疼又感动。
同时,宋钦扬也更理解了为什么谢寒逸上学时总在把他推远,为什么那么抗拒承诺。谢寒逸和他的成长环境不同,还没来得及充分认识这个世界,就被迫认清即使是血浓于水的父母,也会随时离开。
所以谢寒逸一直是封闭而安全的,没有期待,也就绝对不会受伤害。
他像谢寒逸这座孤岛的一个闯入者,带来了阳光雨露,也带来了危险。谢寒逸的无数口是心非、试探逃避都是在挣扎,然后在他这次失忆的催化下,彻底丢盔弃甲输给了他。
宋钦扬听着他的心跳,忽然撑起身,在他手臂的疤痕上轻柔地吻了一下,然后看着他的眼睛道:“谢沉,之前我们两个在酒店的时候,你问过我作出承诺想没想过人会变,万一有不可抗力怎么办。”
谢寒逸听他说,想起当时自己气势汹汹地把宋钦扬拉到酒店,控诉他不管自己的场景,表情一滞。
宋钦扬也想到那个画面,笑了笑接着说:“可我到了现在,对你的感觉和我第一次表白的时候也差不多,经过了失忆这么离奇的不可抗力,我还是会再一次喜欢上你,和你在一起。”
他边说边想,站在获胜者的立场,说话就是有底气啊。
“所以,你要相信不管经历什么,我会一直陪着你。”
气场十足地宣布完后,还没等到谢寒逸的答复,宋钦扬听见自己的肚子叫了一声,瞬间不好意思了起来。
谢寒逸笑得弯起了眼,在他睡得有些凌乱的头发上揉了揉:“好,我相信,你睡会儿,我先去做早饭。”
等他去厨房把粥煮上,小饼晃晃悠悠地过来巡逻了,站在厨房门口探头往里看,冲他示好地喵喵叫。
小饼一直以来都见缝插针地想要靠近他,不知道是不是受宋钦扬的影响,他现在看到猫也没有那么抗拒了。
谢寒逸拿了个猫罐头,倒在猫碗里,喊小饼过来。
小饼受宠若惊,屁颠屁颠地过来吃完了,然后准备跑来蹭他的腿。
“停。”谢寒逸伸出手挡住了它的来路,“我们还是保持安全距离。”
小饼会错意,以为他要摸自己,直接用毛茸茸的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指。谢寒逸呼吸一顿,头皮隐隐发麻,却又忽然觉得这种绒毛的触感有点不错。
对于谢寒逸决定要和小饼改善关系,宋钦扬很惊讶,让他不用勉强,谢寒逸却很坚持。
“我们要一起和它生活好多年,你喜欢的东西我也想喜欢。”
宋钦扬感动了一把,把小饼提溜起来:“它最近真是越来越胖了,你先试着摸摸它?”
“摸完你要亲我一下。”
“为什么?”宋钦扬不解地问。
“脱敏疗法。”谢寒逸振振有词,“把我害怕的东西跟我喜欢的联系在一起,慢慢就适应了。”
“还能这样?”宋钦扬将信将疑,但也跟着配合了。
一整个脱敏的过程,谢寒逸骗来了无数宋钦扬主动的亲亲抱抱,最后成功达到了小饼窝在他腿上,他也能面不改色地跟宋钦扬聊天的程度。
小饼刚开始还沾沾自喜,家里的另一只人类也终于抵挡不住诱惑,开始陪它玩了。后来才发现不对,它只要在宋钦扬身边打滚撒娇久了,就会被拎走,然后这个人就会自己占据领地,居然还会和它一样蹭来蹭去。人类啊,好奸诈。
他们的生活终于又算步上了正轨,甜甜蜜蜜中,谢寒逸只剩下了一个担忧,宋钦扬的记忆一直还没有完全恢复,虽然和他之间发生过的大事都记得八九不离十,但都是片段性的,没有完全连成一条线。
最重要的是,宋钦扬想起的,似乎都是他对对方好的事情,他们之间发生过的误会和受过的委屈,宋钦扬都想不起来。
这让他总觉得心虚,好像有一把剑高悬在他头顶准备落下。
他也问了医生,医生语气轻松地说:“别紧张,这种选择性失忆,回忆的顺序可能就是有先有后的,其实我觉得你很幸运啊,要是我老婆光忘了我惹她生气的时候,我简直要去烧香。”
谢寒逸摇了摇头:“如果他未来有一天想起一切,会不会对我的感情产生变化?会不会让我们的关系回到原点?”
他记得曾经找自己写过歌的一部电影,故事就是失忆恢复后,记忆回溯到了发生意外之前。
医生无奈地笑了笑:“这个我也没法预测,毕竟我只是一个普通的神经内科医生,不是恋爱大师。”
宋钦扬并不知道对方这种担忧,这几天他忽然开始感觉头晕,偶尔起身的时候眼前发黑,他以为是最近公司忙,加上他爷爷做手术担心,太累了导致的,也没跟谢寒逸说。
直到有一天在家,他突然感觉眼前黑的时间有点久了,谢寒逸才立即送他去医院,一番检查后,发现竟然是第一次车祸时,在静脉窦留了个微小的血栓,由于太不起眼没被发现,最近移位了才引起症状。
虽然情况不严重打抗凝的针就行,还是要住几天院,有天早上宋钦扬醒过来,恍然感觉有些奇怪,扫了一眼发现谢寒逸没在病房里,却在脑子里响起这个名字时忽然愣住了。
之前被遗落的记忆潮水一般地向他袭来,他们这些年的点点滴滴,大事小事,兴奋激动或是悲伤落寞的瞬间,毫无遗漏地填进了他的脑海里,连他失忆的前一晚,他和谢寒逸相拥而眠时说的话,他都记得清清楚楚。
他好像还说:“我忘了谁都不会忘了你。”
宋钦扬垂下眼睛笑了笑,这也太尴尬了些。
等到谢寒逸拿了早餐推门进来时,看见宋钦扬一脸失神地坐在病床,紧张道:“扬扬,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么?”
宋钦扬恍然地将目光投向他:“谢沉?现在是什么时间,我怎么会在这里,我不是要去参加你的颁奖典礼吗?”
谢寒逸心里咯噔一下,完了,他果然记忆回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