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冰封金座
趁着那个鲛人忙于处理尸体时,琉璃发现了此地的蹊跷,忍不住独自绕到了山后。一路敲击着山壁,侧耳听着声音,越走越高,一种强烈的好奇心推动着她,令她将方才九死一生的经历忘到了脑后。
这座山,似乎是中空的!
敲击上去时能听到里面的回声,暗示着内部有巨大的空腔,绝不止方才看到的那一个密室那么简单。而且,山上似乎有着人工开凿过的迹象:厚厚沙层覆盖之下的山壁光滑如镜,有时候还能发现巨大的缝隙,似乎两片石壁被细心而整齐地拼接过。
爬到了山顶,她才发现这座山的形状是如此奇怪:中间尖耸陡峭,绝壁直下数十丈后,两侧陡然又出现缓坡台地,延展开来,仿佛一只蛰伏的巨鸟伸开了两翼。而且,山腹里还旋绕着一道诡异的死亡之光。这一切的描述,居然和她在故乡神庙的壁画上看到的那座“死亡之山”一模一样!
想到了这一点后,她发出了又惊又喜的低低呼声。
“记住,到了云荒后,有两个地方你是不能去的:一个是镜湖底下的无色城,另一个就是海天间的死亡之山。在那两个地方,连古玉的力量都无法保护到你。”
四年前离开故乡时,姑姑曾经这样叮嘱。
然而,多年前的警告又怎能阻拦得住她勃发的好奇。
这是一座什么样的山?
为什么会孤独地伫立在这一片人迹罕见的荒原里?
为什么在所有空桑人绘制的云荒地图上,都看不到它存在的标记?
为什么连几乎无所不能的姑姑,都严厉警告她要远离这个地方?难道此处的力量是如此强大,令云梦之城的城主都有所顾忌吗?
山顶非常陡峭,只有一条不足三尺宽的脊,几乎无法立足。琉璃满怀疑问地爬上去看了一眼,目光一瞥,忽地发现有什么东西在黄沙里闪着金色的光芒。
发现宝物了!琉璃惊喜交加地扑了过去,却发现那不是什么宝物,而是一小块藏在沙下的平台,质地如玉石一般温润,上面隐约散发出淡淡的金光,在暗夜里宛如宝石。
这是什么?难道沙子下面有宝藏?
她本能地走过去,将手按上了那个金色的轮盘。那种奇特的金光穿过了她的手背,水一样地淹没过来,令伸入其中的手仿佛忽地消失不见。
她没有收回手,反而闭上眼睛细心摸索着。
“轮子?”琉璃摸索出了石头上雕刻的形状,喃喃,下意识地试图去扭开它。忽然觉得手臂一沉,似乎沙子下有什么东西蓦地转开了。她喜出望外,然而转了整整一圈,还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奇怪……难道错了吗?她惊疑不定,想把手从金光里拿出来。然而那水一样的光芒里似乎有着奇特的潜流,将她探入的双手吸住。琉璃变了脸色,用尽全力试图抽出手,然而那股吸力越来越强烈,几乎把她整个人都拉了过去。
手底下的那个轮盘还在继续转动,仿佛活了一般。
“啊?!”她惊呼了一声,脚下簌簌一动,整个命轮瞬间转开,不等她站起来,山脊忽然居中裂开,她尖叫着一脚踏空,直接摔了下去!
她果然没有猜错,这座山,的确是中空的!
当琉璃印证了自己这一猜想的时候,身体已经在半空中。她在下坠时本能地试图伸手去抓住什么东西,然而触手处光滑如镜,根本无法留手。
这一次的失重持续了很长时间,四周什么都抓不到,只能一直在黑暗中下跌,下跌……仿佛永远没有尽头。那一瞬她甚至有个幻觉,觉得自己将永远处于这样奇特的失重里。
当她以为自己会摔死时,眼前却出现了光。
琉璃一喜,还没想好怎么办,双脚却踏上了实地。奇特的是,从那么高的地方落下,落地的一瞬她居然安然无恙,仿佛有轻柔的气流瞬间升起,托住了她的身体。
等到眼睛适应了周围的光线,她才发现自己落到了一个陌生的洞穴里,四周浮动着奇怪的淡淡光芒,晶莹柔亮,完全不同于方才那个炼炉里的阴森。那些光她看得很清楚,一望便知是宝光,暗示着这里蕴藏着珍宝。
琉璃又惊又喜,一时间竟忘了自身的处境,只想过去看一个究竟。然而刚刚站起,脚下踩到了什么,一滑,她便跌了一个嘴啃泥。
“到底是什么啊?”她嘀咕着,伸手撑住地面,费力地站起。手心硌到了什么东西,一摸却是一粒滚圆的珠子,脚尖一踢,黑暗里到处都是滚动的声音,似乎有无数珠子簌簌而动,珠光随之明灭不定。
“天哪!”等眼睛习惯了稍暗的光线,她忍不住叫了起来。
在这个洞里的地面上,居然满满地铺了一层明珠!
她不可思议地站了起来,小心地不让自己再度摔倒。散落到地上的明珠密集到令人无处下脚,她只有用脚尖扫开一部分,清理出一块可以立足的空地来。
无数的圆润明珠在黑夜里滚动,仿佛璀璨的星辰一样聚散,发出柔亮的光芒。
珠光还是太暗,琉璃站起身,从怀里拿出一个火折子点上,晃了一晃,抬头四顾,便不由得看得呆住了——这个洞窟,比方才看到的那个更加空旷庞大。然而这样大的地方,地上却密密铺满了一层明珠!
她俯下身,小心翼翼地拈起了一颗,在火光下细细查看:珠子上流动着一种奇特的淡蓝色光芒,她认得这珠子不是一般海里采来的蚌珠,而是由鲛人之泪凝成的鲛珠,每颗都价值不菲。
“奇怪,这到底是哪里?”她喃喃。卡洛蒙家族虽然富可敌国,可她也从没有看到过这样奢华的景象——居然有人用明珠来铺地!她从靴子里拔出匕首,一步一步上前,嘀咕:“真见鬼,该不会是直通到海国那边去了吧?”
然而抱怨归抱怨,无限的好奇还是推着她往前继续走去。这个空间似乎有无穷大,比下面那个炼炉大出了不知道多少倍。琉璃握着匕首,小心翼翼地走了很长一段路,眼前还是没有看到尽头。
四周一片寂静,珠光浮动,照得一切朦胧绰约宛如虚幻。
在她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忽然不知道从哪里吹来一阵风,手上的火折子无声无息地熄灭了。那阵风非常阴寒,令下过很多次墓地的盗宝者都不寒而栗。她试图晃动手腕重新点燃火折子,却是徒劳无功,无论怎么样,火光始终无法重新点燃,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一直在压灭火苗一样。
幸亏眼前的珍珠越来越密,光芒也稍微亮了一些。在那些珠光的尽头,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一闪即逝,仿佛有人在黑暗里反复地打着火石。
奇诡的是,还是没有声音。
琉璃情不自禁地顿住了脚步,看着那一道反复明灭的光。不知道为什么,她心里陡然有一个极其不好的预感,仿佛知道在黑暗尽头的东西非常不祥。手心的神器魂引也在激烈地跳动,金色的指针直直指向那一道奇特的在明灭的光。
那个光里……到底有什么?
琉璃诧异地站住了脚步,第一次感到心里有犹豫。与此同时,她听到一声轻微的抽泣,然后是簌簌的轻响,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掉落下来。
“谁?”她吃了一惊,脱口,“谁在那里?”
没有人回答她,琉璃一时僵在那里不敢乱动。黑暗里,忽然听到一声清晰的嗒嗒声,由远及近,仿佛有人用单脚跳着轻快地走了过来。她毛骨悚然,扔掉了火折子,迅速将手按在了腰间的武器上,全神贯注地警惕着。
黑暗里,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吗?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全身上下都绷紧了。然而,在明灭浮动的珠光里,她只看到一颗珠子不知从何处而来,一跳一跳,最后停在了她的脚边,滚了一滚,就此不动。
它是如此温润听话,仿佛一个单脚跳跃而来的小小精灵。
这样的情形实在诡异,琉璃倒抽了一口冷气,握紧匕首,朝着珠子滚来的方向前进,一路警惕。怀里的魂引在剧烈地跳动,咔嗒咔嗒,指针拼命地指向深处。黑暗里,似乎能隐约听到一个女子的哭泣声,若有若无。
落足处,那些珠子四处滚散,仿佛有灵性似的给她让出一条路!这种景象让琉璃更加吃惊,一路走,一路暗中弹了弹袖中金鳞的脑袋,提醒这条小蛇打起精神来。上面的那个鲛人只怕不肯多管闲事下来救自己,所以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然而小心翼翼地一路走来,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陷阱,没有机关,没有僵尸也没有棺材……只有密密铺满一地的明珠。
周围悲伤的气息越来越浓,却没有邪气。琉璃甚至开始有点怀疑起自己的判断来。这里到底是不是传说中破军的墓?空桑女剑圣应该是在这里封印了那个冰族的魔吧?可是,又是哪里来的那么多鲛人泪凝成的珠子?这里又不是南海水底!
当她这么想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那声叹息太过于清晰和靠近,几乎是近在耳畔,吓得她浑身一个激灵,顿时出了一身冷汗。同时脚尖踢到了什么,身子一倾,几乎跌倒。
“啊!”她失声惊呼了,却发现在黑暗里走了那么久后,前面不知何时出现了台阶。
珠光摇曳,映照着金色的台阶,一级一级。琉璃在台阶下站住身抬头望去,发现台阶的顶端却是黑沉沉一片,不知道到底有多少级,也不知道通往何处。然而,那一道道反复明灭的光,却正是从那里发出的。
到底要不要上去看看?她犹豫了片刻。
就在迟疑之间,寂静之中,忽然又传来轻轻的一声响,嗒的一声,一颗珠子从台阶上滚落,跳到了她的脚边,发出柔亮的光泽。黑暗里,又传来了女子隐约的哭泣声,忽远忽近。
“谁怕?”琉璃一跺脚,骂了一声,“女鬼姑奶奶在古墓里可见得多了——”
再不犹豫,她握着匕首,一路沿着台阶前行。是的,既然费了这么多心血才闯到这里,又怎能止步在咫尺?就算明知前方是死境,她也要闯过去看一看!
凭着一股烈气,她急闯前行。然而不出三十步,却重重地撞上了什么东西。
“呀!”黑暗里,有两个声音同时叫了一声。
台阶尽端陷在一片奇特的黑暗里,连珠光都消失了。琉璃一股气急行而前,却没有料到金阶居然只有那么短的距离就到顶了,一时间收足不及撞了上去。在因为额头撞痛而脱口叫了一声后,她忽然间又僵住,转瞬后背涌起一阵寒意——一声叹息在耳畔传来。
有人!在这个幽深山腹里,居然还有另一个人!
大惊之下,她失声:“小金!”
咻的一声,袖子微微一动,一道金光应声激射而出。金鳞在黑暗里也能视物,不等主人发令便扑了出去,用尽全力咬向黑暗中那个诡异的敌人。
然而只听咔嚓一声响,金蛇瞬即掉落。
“小金!”琉璃连忙伸手去接住。金鳞在她掌心因为剧痛而扭动着,毒牙折断,有血从张开的蛇口里沁出。她捧着爱蛇,心底的惊骇无法遏制,想也不想地立刻拔出匕首往前一划,希望在对方没有发动攻击之前将其逼退。
只听一声金铁交击的刺耳摩擦,黑暗里静悄悄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女子的哭泣声已经近在耳侧。
这种诡异的静默只持续了片刻,在琉璃的感觉里却仿佛过去了一百年那么久。她试图点燃火折子,然而不知道是太紧张还是什么,一连两次都无法点燃。她不敢第三次腾出手点火,只好一手握匕首,一手小心翼翼地前探,朝着声音来处的地方摸索。
手尚未伸直,指尖便触摸到了一张冰冷的脸。
黑暗里,真的有一个人在那里!她触电般退了一步,硬生生压下了冲到嘴边的惊呼。然而等了一霎,黑暗里,对方似乎一动也没有动。毕竟大胆,盗宝者之王的女儿深深吸了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低声:“你是谁?”
没有人回答,黑暗里只有女子哭泣的声音。
在她准备进行下一步举动时,金座的背后忽然亮了起来,仿佛有人反复地打着火石,令死寂一片的黑暗里微微亮了亮。火光明灭的瞬间,她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一个满头白色长发的女子,就坐在离她不足一尺的地方!
她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有一点光在她的眼角凝聚,然后旋即滚落,嗒嗒掉落在台阶上,化为珍珠。
那一瞬,琉璃蓦然明白了。
传说碧落海上的鲛人坠泪为珠。坐在黑暗里的那个女子,竟然是个垂死的鲛人!可是……为什么这座山的山腹里会困着一个鲛人?看样子她在这里少说也有数百年了!
然而,金座后那道光芒一闪即逝,前面又恢复了一片莫测的黑暗。
在这样诡异的黑暗里,琉璃忽然间却放松了下来。不知道为什么,虽然方才只有短短一瞬,她却看到了那个女子脸上的悲哀和无助。那样的表情令她陡然起了一阵同情。
“你是谁?”她低声问,在黑暗里摸索着,终于再度摸到了一个火折子。
嚓的一声,这次她顺利地点起了火,火光亮起,照亮了方圆一丈。
那一霎,她终于看到了眼前的景象——伫立在这个黑暗空旷的殿堂中心的,是一个金色的高台,不知道是什么材质铸造而成,发出耀眼的金光。台阶的尽端是一张巨大的金色椅子,雕刻得繁复华丽,椅背足足有一丈高,仿佛一座屏风,方才她在黑暗里看到的一明一灭的闪光,便是从屏风后发出,仿佛有闪电在背后不停击落。
在她眼前,离地三尺高的椅上,端坐着一个鲛人女子。
琉璃已
经闯入她面前不足一尺之处,那个诡异的鲛人却还是静默地坐着,一动不动。火光明灭里,琉璃抬头看去,只见她双手分开放在椅子两侧的扶手上,垂着头,合起眼睛,长长的雪白头发披覆下来,遮住了眼睛。
她在哭,不停地有泪水从眼角沁出,凝结成珠,然后滚落下来。
琉璃倒抽了一口冷气,手一颤,火折子几乎又跌落。
她天生胆大,独闯云荒南北自然也看过无数诡异的景象,如果只是在一个古墓内看到活着的鲛人,她并不会吃惊。因为根据《大葬经》上记载,一千多年前的空桑贵族喜欢用鲛人奴隶来陪葬。而鲛人寿命长久,被禁锢在地宫里百年也未必会死去,所以盗宝者下到古墓深处开棺,偶尔见到活着的鲛人也并不稀奇。
然而令她吃惊的却是眼前这个鲛人,居然是从金座上“长”出来的!
火光明灭中,她看到金座上赫然伸出了无数尖利的金针,密密麻麻刺入那个鲛人女子全身上下:小腿、腰部、手臂、肩膀、头颅、心脏……每根都长达一尺,将她生生地钉在了这个座位上,和这座山融为一体!
“天哪。”琉璃忍不住低声。
这是什么样诡异的活祭仪式,为什么她在《大葬经》里似乎从来没看到过?
方才金鳞在黑暗里蹿出,一口咬到的可能就是刺入这个鲛人身体的那些金针吧?密室里满地的明珠,是她百年哭泣的眼泪凝成的吗?这个被钉在这里的鲛人女子,想必心里埋藏了非常强烈的念力吧?否则,以她如今衰弱衰老的程度,应该早已死去了。
琉璃眼里情不自禁地露出怜悯来,又见一滴泪水从鲛人女子的眼角缓缓滑落。
在哭声里,她似乎隐约听到含糊的两个字:“主人……”
什么?她吓了一跳,触电般转过身看着那个鲛人,不明白那个被钉在座位上半死不活的人忽然间为什么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然而那个鲛人还是闭着眼睛,垂着头,苍白的脸上泪水不停坠落,幽然而悲哀地低语。
“时间、时间已经不多了……
“快些来啊……快些!
“已经没有时间了……主人。”
随着她的低语和哭泣,这座山由内而外地一阵阵悸动,仿佛随着这个鲛人的情绪起伏而起伏,像一颗心脏颤巍巍地跳跃。
琉璃怔怔地听着那一连串的呓语,感觉宛如梦寐。就在她恍惚的瞬间,金座后陡然又闪出了一道光,仿佛有人在那儿不停地打着火石,反复明灭。
见鬼!这个金座的背后,到底有什么东西在那儿?琉璃再也忍不住心中的好奇,拿着火折子,小心翼翼地绕着那个鲛人转了半圈,转到了金座的背后,抬起头看去。
咔嚓一声,魂引在剧烈地跳动,指针直直指向面前。
“啊?!”等看清楚了眼前的一切,她真正无法遏制地脱口惊呼起来。
金色屏风的背后,原来是另一个更加巍峨华丽的金座。
这个悬空七尺高的金座上,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一身戎装,肩背笔直,宛如一座冰冷的雕像——千百年前,他被杀死在这个金座上,心口上赫然留着五道剑伤。那些可怕伤痕贯穿过心脏,相互斜向交错,首尾相连,竟然化成了一个五芒星的刻印!
最后一剑还插在他心口正中,银色的剑柄在暗夜里闪着微光。
那个年轻军人被钉在金座上,眼睛闭合,面容宁静。他的左边半身被一层奇特的蓝色薄冰覆盖,左手放在金座扶手上,中指上赫然戴着一个镶有蓝色宝石的银色双翼戒指。
“啊!”那一瞬,琉璃惊醒过来,脱口惊呼,“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后土神戒?”
光剑!后土神戒!心口的五芒星结界!
这金座之上的人,一定就是传说中的破军!
巨大的惊喜令她两眼放光,一个箭步跳到了金座前,迫不及待地抬头仰望。
不知道为何,这个人只是静静坐在那里,却令人无法直视。琉璃只看了一眼,瞳孔便急剧收缩,仿佛灼伤般迅速转开了视线。揉着眼睛,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激动。是的!这就是传说中冰族人的最高统帅“破军”,那个九百年前曾经搅动天地,几乎令空桑和海国联手都无法抵挡的魔!
神之时代的传奇人物,忽然间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琉璃激动万分,围着金座一口气走了好几圈,不停端详。
金座上的人静静坐在那里,雕像般一动不动,然而放在扶手上的手臂却呈现出奇特的金色——他的左臂居然在发光!就在琉璃注视期间,她清晰地看到有一道金光顺着破军左手手臂流下来,闪电般冲向戴着后土神戒的手指,同一瞬间,那枚神戒发出了纯白的光,将那道冲来的金色之火又逼了回去。
相互撞击之下,刹那绽放出耀眼激烈的光芒。
琉璃登时恍然:方才她看到的那一明一灭的光,原来便是魔火和银戒之间的反复冲击——是破军体内蕴含的破坏神魔力和封印他创造神力量之间无休的抗衡!
原来,在空海之盟结束后的九百年里,神与魔并不曾如传说般双双寂灭,而只是在这座山的最深处保持着这样不曾被打破的均衡,不为世人所感知。
“快来、快来啊。九百年了……”鲛人的声音在黑暗的室内回荡,充斥了这个巨大的空间,绝望而悲伤,仿佛在召唤着冥冥中的某个魂魄归来。
多么悲哀的事情啊。
九百年了,她远离了那片蓝天碧海,在这样幽深阴冷的地底与他为伴,泪落汇成海。然而她和她的主人背向而坐,只是一个转身的距离,却仿佛是永恒的天堑,再不能相见。
琉璃在这样的呼唤声里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一步一步走去,向着金座伸出手,竟然想要去拔下插在他心口的那把光剑。如果……如果把这把剑拔下来,他就会复活了吧?就能从这个被钉住的金座上走下来了吧?
接下来,又会发生什么?
那一瞬,有一种奇特的感觉从内心升起:她竟然仿佛觉得金座上的人忽地睁开了眼睛,望了她一眼——破军的眼睛呈现出奇特的璀璨金色。金眸里,隐约涌动着一种奇特的黑暗光彩,令人一看之下就失了神,茫茫然地伸出手去。
然而,在她手指几乎触及剑柄的那一瞬间,忽然凭空里掠过一阵风,刷的一声,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飞来,凌厉地将她逼退了一步!
琉璃一惊,倒退了一步,如梦初醒般地失声:“谁?”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暗淡的室内飘过了一道微弱的光芒。黑暗最深处忽然出现了一个全身散发着微光的紫衣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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