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前仆后继

    李溪最后还是殁了，她死在这个春天的结尾，御花园中的玉兰花瓣落得个干干净净，玉兰树上嫩绿的叶子也已经繁茂起来，荷塘中的莲叶已经片片挺立，但是这位曾经圣宠一时的李贵妃终于还是没有闻见到御花园的晚来荷香，也没有再见到她朝思暮想的皇上。

    “听说人抬出去的时候，盖着白布单子，一只手落在担架的外边，瘦的不成样子，象鸡爪一般，她的乳母孙嬷嬷在一旁哭成了泪人，因为已是外嫁之女，李家祖坟是回不去了，只是在京城外的乱坟岗子草草的埋了。”善嬷嬷在和贵妃耳边絮絮叨叨的描述着听来的情形，和贵妃叹了一口气，虽然说李溪曾经是她在这后宫之中第一强劲的“敌人”，但是她落得如此悲惨的下场，也难免让人由此及彼，想到同为六宫中人的自己，唏嘘、自怜。“皇上那边怎么说？”和贵妃问善嬷嬷，“也没说什么，能让她出宫收敛已经是看在右相的面子上天大的恩典，李府那边也不敢再说什么吧！”善嬷嬷自己揣测着，“也是，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深宫之中，一茬茬的换人，皇上其实谁都不爱，都是过眼烟云罢了。”和贵妃说的语气平淡，却吓了善嬷嬷一跳，她看看左右无人，才继续“娘娘可不敢这么说，娘娘在皇上心中最是持重的，这话让旁人听了又要兴风作浪！”“我也只是和你说一说，怕将来我要是如同李溪那般被抬出去，也只有你会哭一哭吧！”和贵妃依然语气冷淡，善嬷嬷知道她心中悲戚，安慰着“怎么会，母凭子贵，娘娘一定会福寿齐天，再说咱们亲王也是孝子啊！”提起薛高炙，和贵妃反而更加烦躁，“他将来不把我气死就不错了！”

    李溪身死，最伤心的是孙嬷嬷，但是收到冲击最大的自然是李氏家族。李淮虽然也为胞妹年纪轻轻就命丧黄泉掉了一些眼泪，但是作为李氏的族长，他最关心还是李氏的兴衰存亡。自从，李溪失势，他明显的感觉到圣上对他的日渐疏远。前朝后宫，向来是息息相关、唇亡齿寒。郭皇后虽然早亡，但是郭氏几朝元老，并且储君为郭氏外甥，郭昀一向压自己一头，如今，李氏又失去了李溪这个皇上身边强有力的助攻，气势越发削弱。思来想去，李淮觉得不能坐以待毙，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必须再次送人进宫。李淮自己已经没有待嫁的姐妹，只能江目光投向李氏族人之女，挑来选去，最后议定了李江的妹妹李冰。李江自从黑水城失利被贬，已是觉得愧对族兄的栽培，如今李淮挑中了他的胞妹，他虽然知道胞妹性格秉性并不似李溪那般玲珑剔透，即使进了深宫也不会如李溪一般游刃有余，况且即使聪慧机变如李溪，依然落得如此下场，更何况自己那木讷的妹妹，但是他丝毫不敢反驳李淮这一家之长的决定，只能硬着头皮送李冰进宫了。

    李冰进宫，圣上没有什么表示，没有非常的高兴，也没有非常的生气，但是出乎众人意料的给足了右相面子，李冰还未侍寝就封了嫔位，要知道当年江骁的妹妹也是生下公主高锦之后才晋升为嫔位的。

    夜里，宫内华灯初上，显得这宫中的初夏之夜更加热闹辉煌。王公公提着灯笼走在前面，后面跟着前去“乾辉宫”侍寝的小李嫔。小李嫔不过十七八岁，按常理是花一样的年龄，但是她并不象堂姐那般长得明艳动人，不知道是害怕还是年龄太小，她巴掌大的小脸上带着厚厚的妆容，也掩不住她脸色的晦暗，一双眼睛倒是不难看出，本应该是明亮灵活的，但是也有些黯淡无光。王公公倒是尽职尽责的一路给她讲着去“乾辉宫”的规矩，但是她也不热络回应，只是木讷的回答着，“嗯，嗯。”让王公公也觉得好生无趣，他心中暗自思量，这小娘娘怕是心中有怨气，因为一进宫就被安排在死去的堂姐李溪住过的“阳泽宫”，本身就有些晦气，按理说她已经是嫔位，皇上可以到她寝宫去召幸，但是偏偏叫她去皇上的寝宫“乾辉宫”，想必她心中自然是不愿意的。

    一行人安静的走了一路，终于到了“乾辉宫”，王公公终于松了一口气，进门，禀报皇上，“启禀圣上，李嫔娘娘到了。”薛仰擎自书桌前站起身来，走到小李嫔面前，他本身就是身材修长高大，对面的矮小的小李嫔在他面前显得像个孩子一般，怯怯的低着头不敢看他。薛仰擎对她说，“抬头。”小李嫔只是微微的抬了一点头，薛仰擎突然觉得有些烦躁，伸手捏起她的下巴强制她抬起头来，只见一张面无血色的小脸，虽然浓妆艳抹，但是掩不住悲戚之色，最让薛仰擎心烦的是她脸颊上还带着一行残泪，活像一颗带着冰碴的冬天里的冻酸梨，薛仰擎不由得怒火中烧，他最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他喜欢女子爽朗的笑，开心的笑，就如同多年以前高云那种甚至有些嚣张跋扈的笑，他放下小李嫔的下巴，不悦的说，“看来你是很不想见到朕啊，那就回去吧！”此言一出，吓得小李嫔和众宫人吓得都跪在地上，薛仰擎袖子一挥，“王孚，送她回去！”王公公甚至薛仰擎的脾气，连忙连扶带拉的弄起地上的小李嫔，消失在圣上眼前。

    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小李嫔侍寝失败，被圣上赶了回去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般传遍后宫，也很快传到前朝，自古这皇帝的家事就是国事，大家都睁着眼等着看李淮的笑话。李淮真是气得不轻，他处心积虑的送人进宫，没想到还没初出茅庐就铩羽而归，他气得暴跳如雷，只能把气撒在李江身上，怪他教导妹妹无方，李江无辜被骂，也只能哑巴吃黄连有苦难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