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规矩

  江湖之中，如果是名门正派，或者师出有名，便无人不用真正的名号行走江湖。毕竟若是用别的名字，一旦被人知晓，说起来就好似不被师门承认一般，很容易让人产生怀疑和非议。/p>

    大多数修行中人，对于“名声”二字的看重程度，远常人的想象。越是在江湖之中待久了的万年龟，越是如此。/p>

    洗青山一脸错愕，半天才反应过来，犹豫道：“你这是要让他们两个为敌，岂不是和养蛊的手段差不多了。”/p>

    张鸦九解释道：“并非养蛊，而是重在砥砺。习剑者，本就是天下敌。无论是王道剑，霸道剑，君子剑，杀人剑，出世剑还是入世剑，说白了都是在找一个敌人。当然，天道是大敌，可修行路上还需要无数的小敌。小敌如山，没有这些山，便难以翻越到高处，接近天的地方。”/p>

    “两人互为对手，便能磨出两柄利剑。若再有‘师门’二字相联系，两柄剑便能合为对剑。”/p>

    说道此处，张鸦九的眼中流露出几分无奈，“虽然看起来人族剑道依旧昌盛，可实际上却少了真正的中流砥柱。修剑者大多不知何为‘剑’，不知为何要走上这样一条道路，长此以往，剑道必将衰败。现在，我倒真的有些怀念起当年老剑神孟东凡前辈在的那个江湖，那个‘一剑既出，如山岳煌煌，众人皆心向往之’的江湖。我虽然盛名在外，却难以成为一个挑梁之人，最多是让剑道中仍然有座让人看不见摸不着的高山，不至于太早跌下去而已。”/p>

    洗青山拍了拍老友的肩膀，看着张鸦九鬓角生出了一抹淡淡白色。这位不曾踏足修行更高境界的中年男人，此时却能想象到群山之上的风景。/p>

    多半全是杀气，少有风景独好。/p>

    “既然如此，便先按照你的意思来吧。”洗青山回头看向那扇透出微弱光亮的窗户，“徐七是个好苗子，只是心中藏了太多事，太多苦处。就算他日后成不了那种名震八方的大剑仙，只要能坦然过完这一生也足够了。”/p>

    张鸦九收回剑符，同样看向了徐七所在的那个屋子，轻声道：“多说无益，这一切还需要等他醒来之后，亲自做决定才行。‘缘’这一字，最是妙不可言。”/p>

    将十指交叉，搁在桌子上的洗青山也不由的轻叹一声，“是呀。缘，妙不可言。”/p>

    ……/p>

    黄土巷里，少年面对着胡南简的尸体坐了许久，这次缓缓站起身，拍了拍屁股上的尘土。/p>

    就在楚泽站起的瞬间，眼角余光扫过的地上，多出了一双黑色的官靴。/p>

    “害怕吗？”/p>

    楚泽思索片刻，最后咧嘴笑道：“一开始挺怕的，后来想多了，反而不怕了。”/p>

    女子冷笑一声，“额头上渗出这么多汗，还说不怕？”/p>

    少年连忙抬起手在额头上胡乱抹了两把，结果反倒又倒吸了一口凉气。/p>

    原来之前握住尖锐石子的时候，少年的手掌不知何时被石子划开了一道口子，流出了许多鲜血。/p>

    女子看了一眼少年头上的血迹，沉声道：“如果还想活命的话，就先回你那个朋友的院子里去，剩下的事情，我来帮你处理。”/p>

    楚泽看着展颜认真的表情，又看了一眼到死也没能闭上眼睛的胡南简，点了点头。/p>

    只不过，楚泽迈开脚步之后，却先走到胡南简的脸边，伸出没有血的左手，放在男人的眼睛上，轻轻一抚，合上了男人的双眼。/p>

    做完一切，楚泽才长出了一口气，连一边的女子都没敢多看一眼，大步流星的走进了王质家的院子之中，老老实实的关上了院门。/p>

    小巷里，就剩活着的展颜和死去的胡南简。/p>

    穿着一身黑色的女子看着闭上双眼的胡南简，片刻后冷声道：“算你走运。”/p>

    ……/p>

    走进院子的楚泽没有回到屋子里，而是背靠着紧闭的木门，胸口一起一伏，喘着粗气。/p>

    坐在院子中央的蔺图满脸只剩不可置信的表情。/p>

    可少年此时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如同擂鼓。/p>

    先前，就在女子和中年汉子出现的时候。其实，少年的意识是清醒的。/p>

    停在空中的楚泽在一切停止的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p>

    而且少年还清楚，只要自己心念一动，便能够轻易脱离这样的状态。/p>

    楚泽始终没有这样做，因为少年知道，自己这样做非但不能改变什么，还很有可能惹来杀身之祸。/p>

    也就是在这一刻，楚泽想起了之前离开学堂时，赵柳阳让顾先生告诉自己的那句话。/p>

    少年艰难额咽下一一口口水，抬起头，看向村子北边的天空。/p>

    先生，我明白什么是“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了。/p>

    原来有些事情，真的没规矩可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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