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外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p>
头戴高冠,身穿绛青色道袍的年轻道人,表情平静,盘坐在供桌的蒲团上,视线不曾从面前中年道士的身上移开过。/p>
中年道士就站在破庙的门槛外,站如松,一动不动。在听完年轻道人的回答的之后,脸上既没有露出失望或者愤怒,也没有出手或者离开的打算。/p>
游方道人也不在乎中年道士的举动,本来今日早起就给自己算过一卦,第一次算出来的结果是“宜静不宜动,诸事不宜”。/p>
还记得自己被师父领进门的时候,师父就曾说过,他们这一脉虽然擅长卜卦解签,属于再穷都饿不死的命,但唯独不能给自己算卦。正如同医者不能自医是一般道理,身处天地劫数当中,相师能看清他人吗,却看不到自己。/p>
不过,师父也讲过一个例外。/p>
游方道人再度想起了自己的师父,那个连生气时都是笑眯眯的白胡子老头。老头当时是这样讲的,“如果实在要给自己算一卦,无论显露什么卦象都不可相信,唯独有一个例外。若求得那根最坏的下下签,便是此卦灵验之时,这也算是‘大道五十,天衍四九,人遁其一’,算是上天对我们的网开一面。虽无趋吉之能,倒也可以依此避祸。”/p>
游方道人的褡裢当中,有着笔墨纸砚,有着一面八卦铜镜,还有一只紫竹签筒,与八十八支青竹签。/p>
此时在游方道人的宽大衣袖当中,正静静躺着那第八十八支竹签,也是签筒中那一支唯一的下下签。/p>
道人收回右手,轻轻捏住那根看起来普普通通的竹签,将其牢牢握在掌心。/p>
门外的中年道士好似恢复了神游的状态,双眼中逐渐恢复了光彩。/p>
数息后,中年道士点点头,“好一句‘道不同,不相为谋’,不愧是被誉为百年来‘相术’一脉的扛鼎人物,你的师父,不一般。”/p>
先前中年道士说话,虽然表情友善,语气柔和,可神情语气中自有一种隐约的高高在上的态度。/p>
一般人也许看不出来,可这些年在外走街串巷,游历山下的游方道人看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世间众生百态,一眼便觉察出了中年道士的态度。/p>
但现在中年道士说的这句话,却自肺腑,没有半点虚情假意。/p>
游方道人微微颌,“师父常说,自己是吃几碗饭便办几碗饭的事,对于各种虚名并不在乎。”/p>
中年道士忽而冷笑道:“关于你师父吃几碗饭的事情,我并不感兴趣。既然我的提议被你用你师父的忠告拒绝了,那我们之间不如换一个方式,在重新谈过。”/p>
道人一摆手,沉声道:“我们之间,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p>
不料中年道士抬起一只脚,重重的踏在破庙那早已老旧风化的,被人踩的塌下去不少的门槛上,“我想让你帮我算一卦,算算我这一次是否能够成事。”/p>
游方道人藏在袖中的手猛然一紧,差点将手心当中的那支下下签折断。/p>
一脚踏在破庙门槛上的中年道士并未得寸进尺,但也没有抽回那只脚。只听他接着道:“卜卦解签,不正是你们这一脉的立身之本吗?怎么,你师父应该没说过不能给‘道不同’的人算卦的规矩吧。”/p>
游方道人的额头上渗出一滴黄豆大小的汗珠。/p>
其实游方道人还有一面小幡,此时正斜斜的靠在供桌的一旁,上面写着的四个大字,正是“有求必应”。/p>
当年游方道人下山时,师父曾送给他一身东西,除去笔墨纸砚外,都是道人的师父赠予的。/p>
“与儒家的‘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相比,我们才更应当行万里路。这面小幡上的四个字,在你行满万里之前,切记不可违背。”/p>
这是分别时,师父与自己说的最后一句话。/p>
来到这风波湖畔的时候,游方道人恰好已经走了整整九千九百里,距离最后的万里之遥,也仅仅只剩从此处回到山门的距离。/p>
谁曾想,会在这里遭遇一劫。/p>
面对中年道士的逼迫,游方道人只好从褡裢当中拿出自己的那个紫竹签筒,与八十八支竹签。/p>
道人嘴唇微动,默念道:“吴锁秋,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既然躲不过,不如坦然。”/p>
中年道士嘴角一扬,讥笑道:“怎么,是不是卦术不精,现在反倒怕起来了?”/p>
姓吴名叫锁秋的游方道人却已经将所有竹签,包括手掌中的那支下下签都放入了签筒当中,自顾自的摇晃了几轮,手上轻轻一推,将签筒就这样推向了中年道士。/p>
中年道士伸出左手,稳稳接住半空中飞来的签筒,随意打量了一眼,轻轻晃动签筒,随后将紫竹签筒随手一抛,重新丢给了游方道人。/p>
紫竹签筒在空中滴溜溜打着转,却没回到吴锁秋的手上,而是就这样停在了两人之间的位置。/p>
中年道士右手握住拂尘,凭空一甩,/p>
只见随着紫竹签筒不断旋转的竹签骤然停下,一支竹签就这样从签筒当中甩出,好似一尾大鱼被人钓起,猛然射向吴锁秋的眉心。/p>
吴锁秋眉头一皱,伸出右手,以二指稳稳夹住飞向自己的竹签,放在自己的眼前。/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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