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瑾将心中的话默默整理一番,方才开口笑道:“我想着这位林家姑娘幼年失恃,心下正哀伤彷徨,又被老太太千里迢迢接到京城来,这四下里没一个熟悉的人,定然觉得怯怯不安。你性子又左,可千万别唐突了人家。”
贾宝玉闻言,漫不经心地摇头笑道:“你也把人看的太低了,我平日里虽然不喜交际往来,但到底外面规矩礼数是不会错的。那林家娘娘乃是外边来做客的客人,我又岂能左了规矩叫人尴尬无措。”
赖瑾闻言,心中暗笑。这可是未必的事儿,任你外头如何明白事理,可是碰上这命中注定的木石良缘就难说了。况且原著之威就在眼前,赖瑾对贾宝玉可是十万八千个不放心。
不过赖瑾心里头这么想着,面儿上却没有表露分毫,只是随意笑道:“我自然知道你的为人,不过白嘱咐一句罢了。”
贾宝玉沉吟片刻,突然凑过来贼兮兮的笑道:“我且问你,我和你相处了两三个月,也不见你对旁的事情有多关心。怎么这位林姑娘一来,还没见面呢,你就这般牵肠挂肚的,还没来由的嘱咐起我来?”
赖瑾听这话好笑,不由得摇头辩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父亲倾慕林姑老爷的才华学问,正想着和他求教呢!我当然要对人家姑娘好一点儿,方不失了礼数。”
贾宝玉但笑不语,拽着赖瑾的衣袖上了马车。
一路无话,回到荣国府。
贾宝玉两人先进了荣庆堂给贾母请安,贾母照例叫贾宝玉和赖瑾两个去前头荣喜堂见了王夫人。彼时王夫人的神色有些淡淡的,闲谈两句就将人给打发出来了。贾宝玉不耐烦身上的华服美冠,遂拉着赖瑾回屋换了家常衣服。赖瑾思及林黛玉的情形,随口吩咐道:“挑件儿素颜色的衣裳换了罢。”
贾宝玉愕然,回头问道:“好好儿的,换素衣裳做什么,你又不是不知道老祖宗的喜好?”
赖瑾回头笑道:“不过是为了不冲撞林姑娘罢了。人家骤然失恃,如今正在孝中。老太太是长辈也就罢了,若是我们这些小辈的也不添换一下衣裳,传将出去岂不叫外人笑话国公府礼仪之家,书香门第,反倒失了礼数?”
贾宝玉了然点头,随口吩咐袭人道:“把前儿新做出来的一套白蟒箭袖拿出来给我穿上。”
袭人柔声应了是,转身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上端了两套簇新的素色衣裳来,开口赔笑道:“我想着赖小相公身上那件儿衣裳穿了一天还没换洗,便自作主张拿了一件儿宝玉的衣服来。也是跟着上一批衣裳新做的,还没上身。”
她心思灵巧,城府颇深,自然明白赖瑾对林姑娘这般在意的缘故。遂投其所好,多拿了一套衣裳出来。果然,赖瑾闻言,很是欣喜的颔首笑道:“多谢袭人姐姐想着我。”
即便是一旁脱了衣裳的贾宝玉也眼含赞赏的看着袭人。
袭人见状,立刻掩口笑道:“不值什么,不过是借花献佛罢了。两位爷不怪我多事就是了。”
贾宝玉从怀中掏出一个核桃大小的金表瞧了一瞧,不耐烦的催促道:“别呆站着说话了,快点儿给我梳头。等会子晚了,老太太要埋怨。”
袭人闻言,冲着赖瑾微微一笑,立刻低眉敛目的走到宝玉跟前儿服侍起来。她这会子还没同宝玉行那警幻所训之事,虽然因为是贾母所赐,兼又柔媚娇俏,在宝玉跟前儿比旁的丫头得脸,但也没有后面的轻狂拿捏之举。而赖瑾不光是府上总管赖大之孙,更得了老太太和宝玉的欢喜,父亲又是正大光明的举人,前途无量。袭人哪怕是为了讨老太太和宝玉的欢心,也不得不巴结着这位赖小爷。
只是她曲意逢迎,讨好献媚,却惹恼了另一个人。只见随后赶过来的晴雯一脸不屑的瞥了那桌上的衣服一眼,面含不屑的嘟囔道:“就你会。”
说着,随手拿起衣服走到赖瑾跟前儿笑道:“奴婢帮小相公换衣裳。”
言语间,不免又瞪了袭人一眼。她自恃也是老太太指给宝玉的,奴香拜把子却又比袭人低了一等。及至赖瑾入了荣府,便思虑她当初是从赖嬷嬷手上调、教后送给贾母的,更觉得自己同赖瑾的关系要比旁人亲密一些。等到后来赖瑾三不五时的住在宝玉这边,晴雯为了显示自己的不忘本便常常主动跑来服侍。结果每每又被袭人抢在前头,她心下不服,平日里说话便拿枪带棒的,那袭人自诩稳重大度,又顾忌赖家之势,寻常并不理会,两人一时间也闹不起来。
只是这股子火药味儿到底难闻。赖瑾眨了眨眼睛,冲着宝玉调笑道:“这会子又蹭一件儿簇新衣裳,宝二爷可舍得?”
宝玉正坐在梳妆台前任由袭人给他编辫子串珠子,听见赖瑾这么说,不由得瞪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往日里老祖宗留你在家中,你没换洗衣裳的时候少穿我的了?这会子又巴巴儿的问出来,好没意思?何况你又多心,每次从我这儿不得已换了衣裳,来日必定要送些珠玉花草来添补。依我看你栽种出来的花草倒是比这衣服值钱多了,里里外外,你也太过见外了。”
赖家但笑不语。小儿家五六岁,正是淘气好动撒泼打滚儿的时候。贾宝玉虽然爱好女子娴静天真,但并不代表他不喜疯玩撕闹,间或一时的弄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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