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疼吗?”苦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良册将鱼怀隐拉到背上,以他二人此刻的身体状况,实在不能在海底久留,而且他们身上的心魔蓑衣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破损,身体暴露在外的地方已被如刀的海水切磨出道道血痕。
“好些了。”情绪大起大落过一场的人连开口说话都觉得头晕,鱼怀隐被良册背着按照原路返回,一路上他们将仙盟众人的遗体敛入储物袋中,不忍心看为天下人抱薪者死后,还要化为鬼鲛那般被六道所弃的怪物。
他们退回到临近海面最近的一处海沟石壁前,便燃了一道传讯的信符出去告知上仙界苦海的危机已解,可惜的是纵使他们能将这消息传出去和岸上的人取得联系,上面也没办法再派人下来救他们了。
这万丈深渊对于两个伤重未愈的人来说,无疑又是一场恶战,一个死局。
山高海阔,没有徒手攀上峰峦,摸过山石与荆棘的人是无法真正领略这个中含义的。
良册耗尽了最后一丝灵力为他和鱼怀隐布下一道可以隔开海水的屏障,接下来便只能以体术攀登岩壁,他的身法向来灵动就算身上背着人也如飞鸟踏枝般轻盈。
只是凶猛如苍鹰也有疲惫的时候,万丈的逃生之路实在遥远,才行了不到三分之一,他的速度便慢了下来,而后越发的吃力。
待一夜过去,良册用力至青白的五指抓在山石间的缝隙处,掌心摸索过的地方会留下殷红的血迹。双臂上传来的剧烈刺痛让他忍不住浑身发抖,似是在提醒他如果再不停下来休息,他这胳膊便要废了。
良册左右扫视了一番,最后将目光落在右手边的一块巨石上,约莫离他有数十丈远,勉强可以歇脚。
平常时候这点距离对于一个修士来说,只要抬抬脚便过去了,可今日他纵身一跃落在石面上时竟连站也站不稳,双膝一软瘫跪在地,若不是他及时用手撑住,背上的人怕是也会跟着一起摔倒。
“我们还有多久可以上去。”这踉跄的一跌,还是晃醒了昏睡过去一整夜的人,鱼怀隐睁开眼,他动了动指头,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再如年久失修的破门板似的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觉着无碍了,他立即起身走到良册的对面,凝了一道魔气在指尖,迅速地点在这人的心脉和腰腹那正在流血的伤口上,算是暂时稳住了致命的伤势,保住了根本。
“以我们之前的速度,约莫还有一日便可出海。”良册不住地喘息着,他觉得肺中恍惚有一团火在烧,燃尽了他好不容易吸入腹腔中的每一口空气,似要将他活活地憋死。
“你身上那种奇怪的功法不能再用了,虽然运转时能保你神识清明、行动自如却极其损耗寿元,一旦停下来所有伤势一并发作会让你顷刻毙命。”鱼怀隐瞧出良册此刻的异样,他知昨夜这人一刻不歇的赶路早已赔上了半条性命,实在太任性了。
“接下来的路交给我。”
有些人做出的决定是容不得旁人质疑的,比如良册被鱼怀隐强行拽到背上时,他本还想说自己可以走,却被一道冷漠的声音打断了,“你不是我的徒弟吗,竟这般不听话?”
鱼怀隐明显感到身后的人很不安分,需得听他呵斥一声才肯变得乖顺起来,这才放心的攀上那一眼望不到头的绝壁。
“师尊还记得多少关于我的事?”
一个过分决绝、说一不二的鱼怀隐,良册还是有印象的。不过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同样不容置喙的口吻,让良册不禁想起在贪狼祭台上手执破妄刀抵在他的眉心,命他别动的小仙人,与经年重逢后那个被他一点点试探着触碰,从而化去身上一层坚硬外壳的人,是有一些区别的。
所以他仅凭一句话,足以断定鱼怀隐在昨夜生死颠簸的数个时辰里遗忘了他许多。
“印象里第一次见你是在一个小巷中,你那时大概死了,我好像很难过。”鱼怀隐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思绪,因他现在脑海中的记忆已不再完整,只剩下了零零散散的片段,且都是十分痛苦的。
想来他手臂上那只金色眼瞳做买卖的手段非常高明,若他以过往的一切去换取缥缈的生机,先被拿走的必然是那些美好的东西。
“原来是那个时候。”良册回忆起两个月前的事,忽然发现他竟是死过一次的人了,而现在鱼怀隐将他们之前的纠缠与爱恨都忘了个干净。
倘若他们的故事只从一个小巷子开始,一个来自九天的仙人在长满青苔的矮墙前救了一个快死的人,念在他孤苦无依还算听话的份上带回仙门收做弟子,然后上界失守,有个本领通天的大妖打上门来,他们浴血奋战坠入这冰冷的海底,正在辛苦的求生。ωWW.
这样的相遇,这样的结局,似乎也不错。
这般琢磨着良册又不免联想到,他和鱼怀隐坐在竹屋顶上相互剖白心事时说过的那些话。鱼怀隐曾告诉过他,倘若他在火海中没能死而复生的话,本该属于良册的一生是何其的风光无限,虽然过程仍免不了吃苦,但实在算得上一段传奇。
唯一可惜的是,另一条人生路上的良册在与岳参横的决战中,动用了一种起死回生的功法,失了一半的寿数,可修行之人寿元本就比凡人长久,折损一些再补回来就是了,还是会长命百岁,事事无忧的。
可现在,一样没了半条命的人在想,另一个故事中的良册是为了什么在拼命呢?这世上除了一个鱼怀隐还有谁值得他交付生死,还有谁会将他这等无用之人负在背上登这万丈高峰。
一团暖的、红的光,倏然照亮了前方的路,鱼怀隐微微侧头,发现是良册为他燃了一盏灯。
……
幽深死寂的苦海,恢复了往日的模样,奉命看守在海边的仙盟弟子们正眼巴巴的盯着平静无澜的海面,期待着他们守了两天的死水可以动一动,或者海里有一丝声音发出来,让他们知道下面传讯的人还活着。
可等待实在会给人带来不安和折磨,尤其是这些从十二道宫中临时抽调出来的小弟子还很年轻,时光在他们的叹气声和拧着眉的表情下变得格外难捱。
“看,有什么东西飘上来了。”有人兴奋的高呼,在咸腥的海风中传出很远。
“是个人!”第一个跑过去的仙盟弟子将趴在岸边的人翻过来,发现这人早已死透了,腹部还插着一把匕首,尸体的脸色泛青,应该在冰冷的海水中泡了有段时间了,看其样子年岁不大是个长相十分可爱的姑娘。
“我们等得是她吗?”有人问道。
闻讯围过来的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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