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卿觉得无厘头,他才几岁,要认也认个干妹妹还差不多,干女儿亏他想的出来。
“陆靖北,看在咱两是发小的份上,我当你这通电话是想我了。我是正经人家的孩子,别给我扯这些没用的。”
正说着,身后忽然传来了一个女人咋咋呼呼的声音,“我靠,程旬旬你可真有本事,上个厕所,直接上到公安局去了,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呢吧。你等着,我想办法来救你们。”
周衍卿一顿,侧目看了一眼匆匆从他身侧跑过去的女人一眼,电话那头的陆靖北讪讪的笑了声,说:“行吧,正经人家的孩子,那这事儿我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挂了。”
“等下北子。”
“干什么?”陆靖北不耐。
周衍卿咳嗽了一声,说:“我……我可能还真有个干女儿。”
程旬旬和向冉被关在看派出所内,里头三三两两还有好几个人,各自占据一角。她两进去的时候,这些人只抬眸看了她们一眼。程旬旬揽着向冉的肩膀,抱着她找了个角落的位置,也不拘小节直接坐在了地上。
并用自己的外套把她的身子牢牢的裹住,警惕的打量了一下周围的人,这才好好的看了看她的脸,那些人下手没个轻重,这一张脸都没法子看了。程旬旬到底是忘记了一件事,她终究还是太天真了。
这个社会的法制很多时候是给有钱人设立的,跟他们这些老弱病残没半毛钱关系。所以明明错的是那个龌龊的男人,可被关进来的却是她们,怎么闹怎么说都不管用,所谓伤人在先。就算她和向冉脸上有伤,衣冠不整,伤人的还是她们。
程旬旬是怕的,被压住时她简直怕的要死,几乎没有犹豫直接打通了110,对着手机吼叫了一阵,然后在他的伤口上不停反复的敲打。之后又有万宝的工作人员进来,才止住了暴行,原本想跑,但被他们的人拦住,等着警察上门。再然后她们就进了警局。
“我给枷枷打过电话了,她应该会想办法把我们弄出去。”她轻拍向冉的背脊,宽慰道。
向冉侧头,一双眼睛含着眼泪,轻点了一下头,说:“旬旬,你不该过来。”
“我要是不来,你怎么办?”
向冉笑了,吸了吸鼻子,转开了视线,目光有些失神,说:“也许这样我就能豁出去了。”
“向冉,你是不是打算退学?真要进这风月场所?”
向冉擦了一下眼角,咧了一下嘴,“我在万宝上班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个行当是来钱快,而我最需要的就是钱。旬旬,我很想坚持住,可我发现有时候不是我坚持了就一定行的。”
“我想把书念完,拿文凭,我还是相信这个社会是有公平的。但是有时候生活会把你逼到一个死角,它告诉我,坚持是没用的,我的坚持撞不碎眼前的墙,我没有其他路可以走。我妈的病需要钱,我弟需要读书,我是这个家的支柱,你能明白吗?”
“不会只有这一条路的。”程旬旬还是笑着,拍拍她的背脊,伸手轻轻抹掉了她脸颊上的眼泪,除了这句话,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时候想想一个人比一家子好过,像程旬旬这种就属于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她也苦,但从没尝试过向冉这种苦,因为她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家人。
她可以没有钱,她无所谓吃什么,只要温饱;她甚至可以睡大街,只要安全。所以她可以很洒脱,只是人不能一辈子都这样。
向冉没再说话,只将脸颊埋在臂弯间。程旬旬也有些累了,歪头靠在了她的身上。
天气凉,程旬旬坐在地上屁股就有些凉,时间长了连肚子都觉得凉凉的,而且她有点不舒服,可能是跑来跑去,一整天就没停过脚步。她吸了口气,只微微皱了一下眉,默不作声的陪着向冉。
陆靖北站在派出所大门口,指间夹着一支烟,眯着眼睛看着眼前空荡荡的场子。半晌,一道强烈的车灯光照射了过来,刺的他不由闭上了眼睛,不过这灯光也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听到了开门关门声。
再睁开眼睛时,周衍卿已经到了他的跟前,阴沉着一张脸,说:“怎么回事?”
陆靖北吸了口烟,悠悠然的吐出一口烟雾,笑问:“小冉,有印象吗?”
周衍卿微微蹙了眉,默了一会,神色微微有了变化,陆靖北轻轻一笑,说:“她闯的祸,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人。而你那干女儿,英勇无比的给她出头,然后两人就都进了派出所。我探了一下口风,孙少爷打算恶整一个。”
“谁?”
陆靖北抬手吸了最后一口烟,旋即就松开了手指,烟头自然掉落在地上,回弹了一下,冒起了一丝火星。旋即便似笑非笑的看向了周衍卿,高深莫测的,周衍卿莫名跳了一下眼皮,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传来了开门声,程旬旬闻声立刻抬头,就看到一个警察从外面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个人。拘留所内的光线不太好,等那人站在铁门前,她才看清楚了来人,倏地站了起来,脸上扬起一抹抑制不住的笑容。
向冉也被这动静吸引了注意看了过去,紧接着她也站了起来。
锁着的铁门打开,警察站在一侧,对周衍卿说:“哪个?”
周衍卿扫了一圈,视线落在了程旬旬和向冉的身上。
程旬旬张了张嘴,结果耳边响起的却是另一个称呼,“五爷……”这声音是从她身边传过来的。
她转头,只见向冉眼圈泛红,目光灼灼的看着周衍卿,眼中有遮掩不住的喜悦和激动。她愣了一下,不由的问:“你认识的?”
向冉点点头,激动之情溢于言表,那种感觉怎么说呢,就如同紫霞仙子看到身披金甲圣衣,踏着七彩祥云而来的英雄一样。
程旬旬愣愣的有些回不过神来。
“小冉,你过来。”周衍卿没走进来,只站在门口对着向冉说。
向冉闻言往前走了一步,程旬旬还愣在原地,她回头看了她一眼,叫了她一声,“旬旬?”
“噢。”她猛然回神,赶紧跟了过去。
然而,程旬旬刚站定,周衍卿就发话了,“她还不能出去。”
“为什么?这件事跟她没有关系,都是我惹出来的,为什么她不能出去?不能出去的应该是我吧!”听到他这么说,向冉脸上的笑容一下就没了,可等她质问完了,又明白自己失态了,眼前这人哪儿是自己能这样质问的。在万宝工作的这些日子,她的脾气早就被磨平了,她学会了低头,学会了妥协,奉承。她拧了眉头,双手紧紧的交织在一起,不停的搓着。
默了片刻,她才开口,软了语气,说:“要不然,就让旬旬出去吧,这件事她实在是无辜的,真的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孙少爷是我……”
“先出去再说。”周衍卿打断了她。
向冉自然不依,摇摇头,拉住了程旬旬的手,说:“不行,我不能把旬旬一个人丢在这里。”
程旬旬此时的脸色很白,她一直不敢去看周衍卿,只用余光扫了他一眼,而他压根连余光都没瞥她一眼。这样她反倒松口气,反手握住了向冉的手,说:“能出去一个是一个,既然你能出去就先出去,别忘了你妈还在家里等你。你也知道我,反正是一个人没什么牵挂,也不会有人牵挂我,在这儿待几天也没什么问题,就是有点儿冷,要是能供条毯子就好了。”
她呵呵的笑,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其实她现在就是有点不舒服,让她待在这里也没什么,以前也待过的,这儿有时候比外头安全多了。
周衍卿瞥了她一眼,目光不善,向冉开始还不乐意,不过说到她母亲,她就开始动摇了。想了想还是出去了,走的时候把身上的外套还给了她,周衍卿还算绅士,顿了数秒才脱下了身上的西装,搭在了向冉的身上,说:“走吧。”
向冉出了铁门,警察再次将门关上,程旬旬就站在铁门前,冲着向冉摆摆手。周衍卿只回了一次头,那眼神阴沉的让她不由的哆嗦了一下,笑都笑不出来了,感觉好像是她闯下了什么大祸似得。
程旬旬的肚子有点难受,等他们走了之后,又回到那个角落,这次没坐,就蹲着。没多久,刚刚那警察又回来了,开了门把程旬旬叫了出去,找了个单人间让她待着,而且还真给了她一条毯子。
程旬旬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把毯子裹在身上,靠着墙壁准备睡一觉。
……
周衍卿带着向冉办了手续,签了个字,拿了自己的东西就可以离开了。周衍卿拧着眉头,双手插在口袋里走在前面,向冉裹着他的西装,不远不近的跟在他的身后。她想了又想,终于鼓起勇气加快了脚步走到了他的身侧,说:“五爷,你可不可以帮我把旬旬救出来?孙少爷的头是我打破的,旬旬是我好朋友,她只是来帮我……”
“她要强出头,就让她好好接受一下教训,看下次要不要这么莽撞,给人找麻烦!”周衍卿的口气很差。
向冉愣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五爷,你认识旬旬?”
“不认识!所以我为什么要救她?跟我没关系。”他停了一下步子,紧皱了眉,有点不太高兴。侧目看了向冉一眼,摆摆手,说:“你先回去吧,我安排了人送你回去。”
“我……我现在不想回去,我等人过来想办法救旬旬。”她朝周衍卿鞠了个九十度的躬,说:“谢谢五爷今天帮我,这份恩情我一定会记在心里。”
“随你吧,不过你别忘记自己打破了孙少的头,能脱身就别上杆子让他来找你麻烦。就像她说的,出来一个是一个。而且我认为你现在这个样子,不如还是先回去整理一下比较好,反正你留在这里也无济于事。”周衍卿往前走了两步,又回头好心的提醒了一下,他是不想再有人惹麻烦。
向冉想了想觉得他说的挺对,借用了他的手机给陈枷枷打了个电话,就坐着周衍卿安排的车子先回家了。
周衍卿在车边等了一会,陆靖北才从里面出来,递了根烟给他,说:“打点过了,单间,给了毯子。不过孙少这人有多横,不用我说你也知道,仗着自己老爸是市长整过的人可不少,而且谁的面子都不卖,真可谓是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你打算怎么办?”
周衍卿深深的吸了口烟,吸第二口就有点不耐烦,将吸了一半的烟丢在了地上,撵了几下,说:“谁知道,他总有怕的人和事。只不过跟这种人结梁子,就等于被恶鬼缠身,要甩掉太难。”
“这倒是,要不然就让你这干女儿受几天苦?不过看你这个样子应该是舍不得。这妞你到底什么时候找的?青城带回来的?”
说起这个,周衍卿就一肚子气,脸色一下就阴沉了下来,抬手顶开了陆靖北,“不帮忙就给我滚远点。”
“哎,我这不是给你机会英雄救美么,而且我还没怪她砸了我的场子呢,那些个东西你赔吗?”
“赔你个鬼!”
周衍卿拉开车门上了车,陆靖北则站在边上笑的贱兮兮的。他降下车窗,说:“你在这儿等消息,我先去找孙杰,解决了,我就给你打电话,你把她送回去。”
“好。”陆靖北说着,伸手搭在了车窗上,挑了挑眉,说:“你又重拾信心了?不过年纪会不会偏小了?”
周衍卿斜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拍掉他的手,就开车走了。
周衍卿到医院的时候,孙杰正好从医院内出来,头上绑着白色的绷带,身后跟着两个跟班。他闪了两下车灯,孙杰自然是感觉到了,收回了开车门的手,抬手挡住了那刺目的光。微微眯缝了眼睛,下一秒灯光就灭了。
“孙少,好久不见。”周衍卿下了车,分外友好的打了声招呼。
孙杰看清来人,唇角一勾,放下了手,“周五爷啊,真是好久不见了,能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
程旬旬是被肚子痛醒的,她这小腹今天一直都有点不舒服,刚刚在地上坐了一会,就更不舒服了,隐隐觉得有点疼,像是痛经那种疼,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要掉下来似得,她有点害怕。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便是灰白的墙壁,连个窗户都没有,周围静谧的落针可闻,也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她抱着肚子,整个人没来由觉得凉,毛毯裹在身上都没用。她皱了皱眉头,有点想上厕所,可又不想动。她侧目往外看了看,有守夜的警察。她挪动了一下身子,正想开口,外头却传来开门声。
片刻,就有警察开了她这边的门,跟着警察进来的人她没见过,慢慢的坐直了身子,带着一点点警惕,问:“你们……你们要做什么?”
“你可以出去了。”警察站在一侧,淡声道。
程旬旬转了视线,正好对上了他的目光,两人对视数秒,他忽的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程旬旬不认识他,但莫名觉得这人不像是个好人,倒不是说他长得多凶悍,皮相是挺漂亮的,唇红齿白,用美如冠玉都不为过。
但他的美中带着一股邪气,让人不安。
他说:“听说周衍卿是你的干爹?”
程旬旬心里一紧,这话她是随口说的,当时只想着要搬个大人物出来,想来想去周衍卿的名字就脱口而出了。现在想起来才觉得怪怪的,照理说周家人那么低调,就算报上名讳也未必有人知道。
可她却大摇大摆的进去了,这不就意味着周衍卿是那里的常客?
“是……是他让你带我走的?”程旬旬问,对于他的问题避而不答。
陆靖北点头,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就是想看看破格让周衍卿多管闲事的女人,究竟是个什么样。
“那他人呢?”程旬旬依旧坐在位置上不动。
“他还有点事,你恐怕见不到他。”陆靖北见她的样子有点异常,往前走了两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你没事吧?”
程旬旬捂着肚子,抿了抿唇,知道现在不是害羞的时候,冲着他挥了挥手,示意他走近一点。陆靖北蹲在了她的跟前,这会才发现她的脸色非常差,一张脸白的有点吓人。
“怎么了?”
她凑过去,黑白分明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却那样勾人心魂,她说:“你能不能帮我叫个救护车,我可能出事了。”
最后,还是陆靖北把她从派出所背了出去,并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就近的医院。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怀孕了!一个孕妇竟然这么折腾,陆靖北也是服了。
她被医生推进急救室的时候,拽住了陆靖北的手,说:“你别告诉周衍卿。”顿了一下之后,继续道:“我自己说。”
然而,陆靖北并没有答应她。
周衍卿接到陆靖北电话的时候,正在盘山公路上待着,他的车子被撞烂了。孙杰这帮狗崽子,都他妈没人性,就算是道上的人,玩飙车也是规规矩矩的,跟他玩飙车,就是在拿自己命在开玩笑。
刚才险些被他逼的冲出山崖。
但,周衍卿还是赢了,孙杰不服就想耍赖。周衍卿也没想过他能愿赌服输这么听话,刚刚飙车的过程中,孙杰撞他的过程,他都用手机拍下了视频,车子废成这样也是物证。
不管怎么说,他周衍卿是周家的人,周家如今的地位,连市长都要礼让三分,周衍卿能在这里陪他玩,任他撞,已经是给他面子了。
周衍卿从被撞烂的车上下来,人倒是没什么大事,就是额角撞破了点皮,他举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忽的咔嚓一声,闪光灯一亮,竟是在自拍,旋即转过了手机,说:“交换,放了程旬旬,我也就不计较你撞我了。”
孙杰挑眉,笑说:“没搞错吧,我什么时候撞你了!就你这模模糊糊的视频,你当我傻呢?还是当人家人民警察是傻子?”孙杰就是披着官二代皮的无赖。
对付无赖自然是要用无赖的方式,周衍卿勾了一下唇,拍了拍差不多要报废的路虎,说:“我说你撞了,你就是撞了。”
“想坑我?”孙杰看着他脸上那若有似无的笑意,顿时明白过来,旋即又猖狂的笑了起来,说:“看样子周五爷是很在乎这个程旬旬啊,想让我放了她,这还不容易么。跪下来求求我,求的爷高兴了,爷二话不说立马就让人把她放出来。但爷要是不高兴了,那爷就整到她求饶为止!”
周衍卿嗤笑,摇了摇头,说:“孙少爷,这么多年了,怎么只长年龄,智商没见长啊。”
“操!你找打是不是!”
“可以啊,你打了我,证据就更充分了。那我是不是可以说你孙少仗势欺人?”他行至孙杰的面前,视线在他的脑袋上扫了一圈,抬手轻触了一下他的脑袋,手指还没碰上,孙杰就条件反射的躲了躲。
周衍卿举着手,笑说:“怕啊?”
“老子会怕你!”
“你觉得我们周家的人,会让你随意整弄吗?偏偏那么不凑巧,你想整的这个人,是我们周家的媳妇。你想怎么整随便,我想公职人员家属触犯法律上头条的话应该会很有趣,你猜你老爸能不能保你平安无事。”
“孙少爷做过多少好事儿,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就不用我一一举例了。”他垂了眼帘,笑着拍了拍他的胸口。
孙杰变了脸色,恨的牙痒痒,“你好样的!咱们来日方长,周衍卿你不可能次次都赢的!别让我抓到你的把柄!爷今天头疼,等爷的脑袋好了,爷让你求死无门!”
“好啊,我等你让我求死无门。”
周衍卿跟孙杰之前就有过节,只能说周衍卿无赖起来,比孙杰更无赖,当初孙杰被周衍卿整的那叫一个惨。现在他收敛了,孙杰倒是更猖狂了,心心念念是想找他报复来着,他不愿意惹事儿,就一直躲着。
万万没想到,这程旬旬竟是给他惹好事儿了。
陆靖北听完全过程,低低一笑,说:“也就只有你能对付他,主要你够无赖,耍无赖,谁能耍的过你周五爷啊。孙杰的这种蛮横,在你这儿就是冰山一角,你这人横起来,更让人头疼。”
“别废话了,找个车来接我,等着呢。”
“你怎么不问问你的干女儿怎么样了?”陆靖北调笑,站在病房门口,透过小窗户往里看了看,程旬旬已经睡着了。
“她还能怎么样?派出所的人还能虐待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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