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经纶,解经意,身处山中感悟红尘俗世。而今,亦似往常,只是少了往常的朗朗书声。
芍药再道:“但,徒儿觉得这一环中还另有隐情。因为,徒儿今日发现了一些事情,也肯定一件事情。”
“喳…”
芍药说到这里似乎故意停了下来,而老人家执药扫涂抹的手也随着这一言道出,止下了动作。在芍药看不到的角度,邹巴的眼皮子眯下了一丝,给人以一种说不出的异样感。淡淡两字,接着由老人家嘴里吐出:“你说。”
老人家动作的微妙变化,芍药看在眼里,心中似肯定了什么。脸上的那一抹疑虑,顺着脸颊便爬上了眉头,轻轻皱起。思虑数息,眼眸子渐盛起数缕坚定,芍药接着幽幽说道:“墨闲乃无心之人,炼器之躯。所以,封印在夏寻体内的绝对不会是纯阳的剑魂,而是一缕人魂!”
字有锋,如针尖麦芒,一字一刺。
最后两字,芍药是咬着牙齿生道出来的。幸好,此时此处除了周远山以外,再无第三人。否则,凭芍药这番断言,不知道又要为正乱的岳阳城,带去多少骇人听闻的狂风暴雨了。
一道不知下落的剑魂,便足以让岳阳三大院府,嗜血半城。那凭现在岳阳城的局势,夏渊昨日道出的话语,以及二十年来江湖朝堂间的猜测,若夏寻体内的藏着的是一缕人魂,那谁都不会怀疑,也不用再怀疑,那位“未死的皇太子”现在哪里。
“他知道么?”老人家没有情绪地问道。
“他知道墨闲乃无心之人,但他体内之事因与先生有约在先,徒儿未曾相告。”芍药如实道来。
邹巴的眼皮僵硬了许久,这时终于眨去了一下。就好比一块吊起的石头,落下了一般,老人脸上的神色顷刻恢复了常态,执扫的枯手也重新规律地在周远山的中腹扫动了起来。
“那你继续说。”
由于是背对,所以老人的神色变化芍药看不到,但她跟随老人这么多年,对老人的行为举止绝对是了然于心的。所以,芍药可以从老人为周远山上药的动作中肯定,此时老人心中一定将某些事情给瞒起来了。芍药没有当场点穿,而是平静地继续说道:“夏寻说,天地自然本非自然。先生说,夏爷爷之谋,是顺其自然而非其自然。但徒儿则认为,还有点三种,便是-顺其自然,而非自然,而然。”
芍药把一句话分出了三个层次说来,话意也随之变成了三层含义。
“眼见为虚,是因为不知道实所然,所以虚。此为,顺其自然。”
我们不应看到的,却被看到了,所以实中虚。此为,非自然。
当所有人都以为实为虚时,虚则能为实所藏,所以安。此为然。”
一策三环-最安全的地方,也是最危险的地方,却仍是乱世当中最为安全的。藏,不如不藏,不藏不如光明正大,反而更能让敌人如履薄冰。请问先生,徒儿说得可对?”
“对。”
“咔~”
芍药的话有些别扭,但老人家回得肯定还略带赞许,同时把涂尽药膏的扫子一手扔到空去的药罐子里:“而且,是很对”
说着,老人家话锋忽然一转:“但,也不对。”
“你以为封印在夏寻体内的,就是那康太子的残魂了?”
“没错。”芍药直接承认:“即便不是残魂也应是他的血脉。”
惨白的绷带被涂满了墨绿色的药膏,这时周远山的伤药已经全数上完了,乍得一看,就活像一块人形的青苔,很是渗人。老人家把装扫的药罐轻轻放落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坐皱了的下袍。尔后缓缓转身面对芍药,轻轻抬起枯槁的老手,顺缕着芍药额前青丝半尺,深邃的目光里充满了对眼前这位宝贝徒儿的疼惜与爱护,就像在看一块天下间最美丽的宝石一般,疼惜地看着。
看了许久,许久…
“你能道出今日这番盘算,为师很欣慰。”
话风再次忽转,且更加模棱两可。芍药不明白,老人家为何突然会有这般感触,但真情实意间,并不像是有意在扯开她的话题。然而,正当她寻思话语之间的联系时候,小竹屋外头,由远渐近地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智爷爷,智爷爷,我来咯!”
“智爷爷,你在不在呐!”
一道稚嫩嗓音,由窗台飘入竹屋。
单纯而充满童真,宛如春风吹来,霎时吹走了书房内的所有宁静。
“小西瓜来了。”
老人缓缓放下为芍药整理长发的枯手,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没再说话,只有一道和蔼且深邃的笑。接着,他便两手搭在后腰间,蹒跚迈步,朝着书房外走出了。边走着,他边像个小孩子一般欢沁呼喊着:“诶!智爷爷在这咯,小西瓜快进屋来吧!”
“先生…”
看着蹒跚而去的背影,芍药心有不甘,只是幽幽先生两字才刚出口,她便言出又止,不忍心再继续追问下去了。而阑珊走出书房的老人家,或许是出于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徒儿过于忧心的原因,他还是决定该提点些什么。
放缓步子,背对着芍药…
“你算对了因,却猜错了果。天道四九缺一,老隐谋的就是此数。你若能悟到,便也就知道夏寻体内为何不封剑魂,封人魂了。”
“这才是重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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