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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兴山阴,亭兰桥右侧的一条石板小巷上,遮阴绿柳之间有一座朱红大门,大门上书:陈府。
大门间依稀可见油漆脱落后形成的点点斑白,门侧的两个石狮子中一个的脸庞上已经划出了一道裂缝,看上去更显得狰狞骇人。
进去前院后可发现梁柱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虽然其中不少油漆已经脱落,但是依旧可以感受到江南特有的那种精致。
过了前院,穿过回廊,入眼的就是大片荷叶,荷叶之间就是点点粉红,偶尔飞蝶穿梭其中,池子对岸是几颗绿柳,绿柳下是几排石条长凳。
穿越前院,越过左侧的厢房,再转过两道孔门,就可以看见一座小巧而精致的两层小楼。
此时小楼上传来了数声轻语。
“姑娘,听外头的人说,姑爷带了好多人要去打仗呢!”一个梳着圆环角髻的丫鬟面露着惊色说着:“现在外头那么乱,姑爷怎么要去打仗呢?”
这是,她对面传来一声轻‘哦’声,再细看,方才说话的丫鬟身前坐着一个身穿淡紫镶红边长裙的女子,只见她微微低垂着头,看不清她的眼睛,看不到她的脸庞,双手正拿着绣针绣针一副未成的刺绣,看图案似是鸳鸯戏水。
哦了一声后,那女子抬起头来,只见略微消瘦的脸庞上是一双明亮的眼睛,眼睛上两道黛眉已微皱,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很快就是听见她轻‘啊’了一声,她再一次迅速低头,只见柔荑般的中指已经渗出了点点红迹。
后院的另外一座院落里,同样在进行着低声的交谈,一个身穿大红绸的贵妇面露担忧之色:“那林哲怎么会突然想到办团练去打仗呢?”
旁边的一个身着锦袍的中年男子道:“姐姐不用担心,那林家少爷虽然年轻,但是已经掌管家业近年,听说他还派人去购置机器打算在上海办一个缫丝厂,而且林夫人也是不简单的人,她既然也支持林哲办团练,必然是有着她的道理!”
这锦袍男子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还露出了一丝羡慕之色,那个男儿没有建功立业的梦想呢,他毕余同虽然年纪已经大了,但是一想起仗剑征战沙场,内心里就会涌现一股热血。
前两月听到姐姐家的那位姑爷说在余姚办团练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有什么,因为自从粤逆作乱以来,南方各省士绅办团练的不再少数,就连他自己也是响应号召拉起了自家的壮丁细户搞起了乡勇,但是这些士绅搞的团练都是小打小闹,也不会说有什么地方官方的正式委任状,更加不会离开家乡跑到前线去和太平军作战。
然而当他听到说林哲办的团练竟然是有着浙江巡抚官方的支持,有着正式的‘余姚县勇营’的番号,而林哲捐了官后更是得到了‘督办余姚县勇营’的正式差遣,这让他颇为惊讶。
而当他听到林哲即将带着这个余姚县勇营北上抗击太平军的时候,就心中更是觉得骇然了。
要知道这年头的各种团练虽然不少,但是会离开家乡跑到前线和太平军开战的团练屈指可数。
和自己的姐姐陈夫人担忧和不理解不同,他毕余同却是支持并理解的,身为这个时代的典型士绅、读书人阶层,他和绝大部分的地主士绅、读书人一样对太平军没有半分好感,如果有能力有机会,他将会毫不犹豫的拉起一支大军投入剿灭粤逆的浪潮当中。
所以他对林哲的举动是赞同并支持的!
“按照他们的行程,估计明天林哲他就会带着人到绍兴了,到时候我会去见一见他!”毕余同如此道。
“嗯,我们妇道人家不方便,而麟儿和瀚儿也都不在,这事也就只好麻烦你了!”陈夫人说着,也是叹了口气。
她这个女儿的婚事已经成为她的一块心病,原本早就该和林哲完婚的了,但是世事弄人,这都拖了五年多了,自家女儿都成二十岁的老姑娘了,眼看着明年就能成婚了,但是林哲又说办团练打仗,这万一林哲在前头有个什么好歹,那还不得让她女儿守一辈子的活寡啊!
不过虽然担心,但是她对林哲这门婚事还是比较满意的,虽然林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从事的是商业,但是早些年也出过几个秀才,多少有些读书人家的底子在,林家的前后多任家主一般也都会捐一个官身,所以在社会地位上并不算太差,当然更关键的是:林家有钱!
林家是不是绍兴首富她不知道,但绝对是余姚的首富,林家盘踞余姚两百多年,从事生丝以及其他行当两百多年,可谓是树大根深。
还有非常关键的是,林家现在只有林哲这么一根独苗,而且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叔伯姑嫂,同时林夫人也是个好说话,明事理的人,自己的女儿嫁过去后不但生活无忧,而且也不会面临各种乱七八糟的大宅院里的争斗。
所以陈家虽然说是书香门第,举人频出,秀才更是一抓一把,而林家却是从来都没有出过举人,但是陈家夫人依旧对这门婚事比较满意。
毕余同辞别了陈家夫人后,正准备要走,却是被一个丫鬟拦住了,那丫鬟正是陈家嫡女陈静身边的那个丫鬟,只见她拿出一封书信交给毕余同道:“姑娘说请舅老爷把这封书信转交给姑爷!”
毕余同没有多说话,只是接过信来点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
次日,绍兴山阴城外,林哲看着手中的书信皱了皱眉头,一旁的王吕云面露怒色:“这些不长眼的东西,竟然敢不让我们进城,惹恼了我直接带人杀进城去,看他们能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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