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凄凉景象,在心中暗道:“惭愧,我徐云险些就葬在这等荒凉之地。方才只为了能与吴仁易拼个高低,竟然浑然不顾自己的性命,差点着了他人的道。杀害师父的真凶尚未找到,我可不能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死了。”
他活动了几下四肢,回忆着之前发生的事情,记起闻过那股奇香后,体内真气便是半点儿也提不起来,于是赶忙运功,查看内力有无损伤。他见百花之气在体内运转一如往常,便暗自庆幸道:“看来这迷药并无太大的毒性,只是会让人昏睡罢了。”
徐云想起吴仁易也中了迷药,便又思索道:“却不知他现在怎么样了,天王帮五长老之首竟然出现在河北,此事绝非寻常。听他与鹿奇的对话,二人关系似乎颇为亲近。但鹿奇为何要迷晕吴仁易呢?真是令人好生奇怪。”
徐云抬头望去,见夜空中的满月已少了一大块儿,大惊道:“不想这迷药竟如此厉害,也不知我在这里究竟昏睡了几天,得赶紧回华府别院才是!”他生怕华谦寻不到自己而焦急,便赶忙借着昏黄的月光离开乱葬岗,寻起去路来。可他并不知自己究竟身在大名府城外何处,只能似一个没头苍蝇一般到处瞎晃。直到红日当空,路上行人多起来后,徐云才问清楚了华府别院的具体方位。
在向赶着进城的村民讨了半个烧饼果腹后,徐云便匆忙地赶回华府别院,可还没等踏进院门,便听到那华太公在院中厉声喝道:“跪下!”徐云心中一惊,还以为是在对他说话,不禁双眉微蹙,昂首向前望去。只见院子上上下下里站满了人,那华老太公手里挽着一条又粗又长的鞭子,站在院子中央。而跪在华太公身前的,却是太公的小儿子华永福和一名青年。
华谦见徐云走进院子,脑袋一缩,上前将徐云拉到身旁低声问道:“云哥儿,这几天你都去哪儿了?担心死我了。你这几天不会一直跟着那个契丹王爷吧?”徐云悄声道:“没有,后来我有其他的事,便离开了。”他指了指院子中央又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华谦叹了一口气道:“唉,也不知道是谁多嘴,把我三叔保着那个契丹王爷的事和我爷爷讲了。爷爷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契丹人,可我三叔却私底下和契丹人勾结,你说他能不生气吗?所以这一大早地就把我三叔叫来,估计免不了一顿打了。”
“跪在你三叔后面的,却又是谁?”徐云见那个青年的容貌,似乎是那日打上山来救护耶律隆庆众人中的一个,便好奇地问道。
“那是我三叔的大儿子,长林。”华谦道。
“原来是他。”徐云点点头道,“我记得你三叔有两个儿子吧,怎么只来了一个?”
华谦吸了吸鼻子道:“你记性倒是好,还记得我三叔有两个小子。另一个是长文,为人正派得很。他几年前就不在家里住了,说是去闯荡江湖见见世面。现在看来,多半是他知道三叔和契丹人暗地里有来往,便离家了吧。”
“原来如此。”徐云看着院中跪着的华永福父子,低声道。
只见那华太公举着手中的长鞭,高声道:“你这个不肖子,竟敢勾结契丹人,你对得起华家列祖列宗吗?”说着,便是“啪”地一声,将长鞭重重地打在华永福和华长林身上。
华永福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连一个字也没有说。
华太公见儿子一声不吭,心中气恼,便又吃力地举起长鞭,“啪啪”地几鞭子打将下去。
院中众人听着那鞭子挥动时发出的闷响,都不禁为华永福和华长林捏了把汗,可是却没人敢给他二人求情,毕竟勾结契丹人可不是什么小罪过,如果多嘴的话,恐怕是要陪着一起受罚了。
十几鞭下去后,华太公已经是累得气喘吁吁。他见华谦站在一旁,便道:“小谦……你来……你来替我打……”
华谦“啊”地叫了一声,拖着两只脚走上前道:“爷爷,还要打吗?”华太公将鞭子交到华谦手中道:“打,打死为止!”华谦掂了掂手中的长鞭道:“爷爷,这鞭子怪重的。你看三叔和长林也知道错了,不如就算了吧!”
华太公怒道:“他们哪里知道错了?你不愿意打,我自己来!”说着便要将华谦手中的鞭子夺回来。华谦忙阻止道:“好,好,好,你莫急。我来打,我来打。”
华谦双手托着鞭子,犹豫了半天,一狠心举起鞭子道:“三叔、长林,对不住了!”
可这鞭子还没打下去,便听得有一人喊道:“长财,这是怎么了?”
众人循声望去,却见门外站着一个腰挎宝剑的方面大汉,身后还跟着两个挑着扁担的军士。
华谦见了这人,颤声道:“二……二叔,你回来啦?”原来这站在门外的大汉便是华谦的二叔,登州团练使华永威。而他口中的“长财”,其实便是华谦记在宗谱上的名讳。只因华谦嫌自己的名字太过俗气,便把自己的乳名“小谦”当作大名来用,并一直对他宣称自己名叫“华谦”,其实他的本名就应当唤作“华长财”才是。
徐云一听有人管华谦叫“长财”,便知是华家最霸道之人华永威回来了。这华永威戎马半生,多半时候都是在和契丹人交战,如果他知道华永福父子与契丹人有私,不打得二人皮开肉绽,恐怕是不会收手。
华永福见华永威突然回家,心中也着了慌,起身道:“二哥?你怎么回来了?”
华永威疑惑地看着华永福和跪在地上的华长林,半晌乃道:“啊,我这个年关没回家,所以才特地从登州赶了回来。你又犯什么错了,怎么还拖累着长林一起受罚?”
华太公见华永威回来,招手道:“永威啊,你来你来,我有话对你说。”
华永威听话地走到华太公身旁,俯下身子听他言语。华永福知道华太公定是要和二哥华永威说自己与契丹人暗中往来之事,一刹那间冷汗直流,瞪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二人。
果不其然,那华永威闻言后,额头青筋暴起,跳着将华谦手中长鞭夺过,便要往华永福身上抽去。华永福知道二哥华永威长年在军中操练,膂力甚强,若是被他这一鞭打下去,那还了得?便惊呼道:“二哥,我做此事乃是为我华家考虑,又有何罪?”
华永威闻听此言,大怒道:“你通敌叛国,怎么还是为华家考虑了!休要在那胡言乱语!”
华永福道:“二哥,爹不知道也就算了,你和契丹人打了那么多年交到,难道还不知道他们的军队有多强吗?咱们大宋又哪里是他的对手了?我看这河北早晚会变成契丹人的领土。我若是能够提前和契丹人搞好交情,即便是契丹人统治河北,也能保得咱们华家不倒,岂不是好事一桩?”
“放屁!这样没骨气的话,也只有你能说得出口!亏你还号称是武林中人,咱们华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你难道忘了大哥是怎么死的了?”华永威口中斥骂着,挥动长鞭,直接打向华永福。
华永福运起内功,徒手硬接住长鞭道:“大哥当年一时激愤,说什么为了华家安危,召集乡党前去阻击契丹人,结果落得横死沙场的下场。比起他来,难道不应该是我的方法,更能保住华家全家上下吗?”
“你还有理了,还敢说你大哥不对!”华太公听那华永福越说越离谱,指着他的鼻子怒道。
“大哥是为了咱们华家,我也是为了咱们华家,我又做错了什么?”华永福见已经撕破了脸,便一股脑地把心中所想都吐了出来。
华太公气急攻心,瞪着华永福,半天没说出话来。他见华永福还握着鞭稍,便上前抢道:“你个畜生……你……你给我撒手!看我今天不打死你!”
华永福自然不敢和父亲动粗,乖乖地松手,任由华太公将鞭子抢去。
那华太公喘着粗气,握鞭在手,刚扬起肘来要打,突然只觉得天旋地转,两眼一闭,便倒在了地上。
“爷爷!”华谦见状大惊,赶忙冲上前搀扶。
偌大的华府别院,瞬时乱成了一锅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