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双劫（二百一十九）

p;  任何字句都不足以形容战争杀戮之下，芸芸众生的惨状。

    而此刻，魏然就站在一座刚刚被魔灵扫荡一空的村庄内。

    晚云乌啼，腐叶枯枝，寒鸦群集在枯枝上，眼睛泛着猩红，死死盯着脚下被野兽啃噬得只剩断骨的尸体。

    饿了不知多久，鸦啼刺破凝云，一齐冲上去，转瞬就将一地尸骨啄得渣都不剩。

    却在这时，一声极微弱的哭声响起，立时引起鸦群的警觉，寒鸦转动脖子，循声望去。

    一个小小的脑袋探出木门，鸦群发现了，顿时啼叫着冲上去，还带着血腥的尖喙啄向小童的眼睛，小童惊叫一声，身子一缩，往门内钻去。

    下一刻，小小的身子就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中。

    他怯懦地抬起眼，看见一张极俊的脸，愣住了。

    “你，你……真好看……”小童咬了一下唇，眸子睁得大大的，“你和我父亲一样好看。”

    “你父亲？”

    魏然垂眸，见到这孩子似曾相识的脸，眉心闪过一丝迷惘。

    小童“嗯”了一声，咬着手指道，“我父亲也好看，而且，他可厉害了，能打好多好多妖怪。”

    “……你父亲，是谁？”

    “纯儿！”一声急促的呼唤远远传来。

    他回头，看清来人的一瞬，呼吸猛的一滞。

    穿棉布绸裙的女子分明就是小竹的脸，她满眼惊慌，脸上都是汗，显然是刚才没看见孩子，心急如焚的四处找过一遍，这时看到孩子，才轻轻舒了口气。

    疾步朝他走来，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一会儿，便默不作声的转向一侧，慈爱的看向朝她伸出手要抱抱的小童。

    魏然还有些发愣，女子从他怀中接过了孩子，低头安抚了孩子两句，这才再次抬头看向他的脸，显然也有些愣神。

    不过，她没有表现出过度的惊讶，退后一步，致谢道，“多谢公子救下我的纯儿。”

    魏然沉默的看着她，他看出眼前这女子体内有小竹的魂魄，只是眼下的情况，还不便向她点破。

    他对女子点了下头，“举手之劳，不客气。”

    女子也回以微笑，面对这个和自己夫君长得极为相似的陌生男子，她起初有些惊讶，却也明白世界之大，相似之人并非少有，随即便镇定下来，镇定后，却不知该对男子说些什么，踌躇片刻，道，“此地已经许多年未有访客了，不知公子是何人？从何而来？”

    他想了想，道，“我叫魏然，是一个清修的散仙，游历至此处，发现这里魔气纵生，来看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地方。”

    闻言，女子原本沉静的眸子忽然微微闪烁，望着他道，“公子即是仙人，可否……可否请您，请您帮一帮我的丈夫？”

    “你的丈夫？”

    想起一日前离开村庄，独自去魔域的夫君，女子忍不住抹抹眼泪，抽泣道，“三日前，一群魔灵扫荡了我们一家三口生活的村子，夫君为了替父老乡亲报仇，也为了保护我和纯儿，在院子中设下结界，就启程去了魔域，独自迎战魔尊。”

    说着，她眸色黯下来，“他尽管有一身除魔卫道的好功夫，可说到底只是一个凡人，如何杀得了本事通天的魔尊？我劝过他，可他宁愿扔下我们娘俩儿，也要牺牲自己，护卫他心中的正道。”

    魏然蹙眉，想着什么，那女子忽然扑通一声跪下，扯着他的袍角声泪俱下的求，“我夫君此去，定会丧命，我不求您能救他，我只求……只求您能帮我带回他的尸骨……他是英雄，不该……暴尸荒野，尸骨无存……”

    纷飞的烟尘迷了眼，浩荡旷野，厉风四起，女子的哭求似风雨中一粒尘，飘零微渺。

    “你的丈夫，叫什么名字？”

    女子抬起哭得通红的眼，望着与夫君极为相似的容颜，缓缓道，“他叫，孟章。”

    魏然怔住，不禁道，“成亲前，他是你的谁？”

    女子没想到他会这么问，身子抖了一下，半晌才喃喃道，“他是，是，我的，师父。”

    魏然闭上眼，“既是师徒，为何要成亲？”

    女子猛然睁大眼，“你，你是谁？”

    魏然睁开眼，轻声，“回答我。”

    女子咬着唇，似乎难以出口，暮色下的脸和他心中的那张脸蓦然重合，沉默似乎凝结了一切。

    许久，她抬起眸子，神情如铁石般磊落坚韧，眼中是世间任何力量都不可磨折的信念。

    “我爱他。”

    魏然沉默看着她，“不怕有悖伦常？不怕世人评说？”

    “不怕。”

    “为何不怕？”

    “因为我们相爱，再多流言蜚语，伤痛流离，都不能动摇我们在一起的决心。”

    “……”

    在一起的决心？

    这就是她心心念念的梦吗……

    她希望从前一世开始，他们就能破除弥彰，如此般不顾一切的厮守，不会有顾虑，不会有分离，不会有累日的动荡。

    魏然望向沉浸着暮色的天空，长叹口气，“好，我带他回来。”

    他走了两步，转回身，见女子的视线追随着他，眼中似有无限念头，他俯身看着她的眼睛，问道，“你想去？”

    女子点了一下头，“可，可以吗？”

    说完又看向怀里的孩子，眼中万般不舍，终是含泪摇了摇头，“还是算了，我走了，这孩子如何在这乱世生存，他是夫君唯一的血脉，我要好好抚养他长大。”

    “他……”魏然欲言又止，想告诉他这孩子是假象，又怕伤了她的心，最后改口道，“我带你们一起去……”

    女子动了动唇，有些迟疑。

    “相信我，我可以带你们平安回来。”

    女子看一眼孩子，片刻后，点点头，“……那就有劳公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