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是馆长的儿子。”大爷说。
“韩军是你爸?”程望海瞪大了眼睛。
“是”韩蔚风说“我也看了你们不少比赛。”他指了指监控。
大爷挥挥手“你们玩,等出去的时候吆喝我一句”
“好的”韩蔚风说。
“你适应了,我们加点难度怎么样?”韩蔚风说“把头进到水里。”
程望海闭着眼睛沉入水中,世界的声音静止下来。
突然程望海觉得自己脸上被蹭了一下,他睁开眼睛。韩蔚风亲吻着他的额头,程望海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推开他。韩蔚风的吻很轻很温柔,像是羽毛划过皮肤。程望海看着他的脸,他确信眼前的人是韩蔚风,不是李燃,他没有感觉到不适,也没有感觉得愉快。韩蔚风松开他对着他笑,像是在看一个小孩子摔倒一样宠溺的笑。
程望海浮出水面,说“我看你不是想帮我,你是趁机占我便宜。”
韩蔚风说“都有。帮你建立点积极条件反射。你下次游泳的时候,就不会只想到李燃,你也会想到我吻你。”
“你就这么有信心?”
“我的信心是建立在我的行动之上,不建立在你的反馈上。”
“什么意思?”
“比如我无法控制手术最终是否成功,但是我能够控制的是入刀角度、切的深度,我只在意我能够控制的部分。比如我吻你,这个行动我可控。你的反应我不可控。我只在乎我有没有努力。”
程望海听着他的话,突然觉得他说的手术与游泳在某种程度上有异曲同工之妙。一心一意的时刻是进步的唯一渠道。他想起自己在人工岛的海底潜泳的时刻,不能分心才能稳扎稳打的向前。技术可以刻意练习趋于完美,但是感情的世界不是最没有规则的场域?
“感情是没有规则的”程望海说“你在没有规则的游戏里应用那么多科学理论不觉得是在做实验吗?”
韩蔚风笑笑说“你不觉得人类整体就是一个伟大的生存实验吗?人类用生命的短暂脆弱变异以小博大换取更适应生存的基因。从这个角度讲,人类就是目前适应性最强的实验品。”
“那海顿集团?这么多制药公司打着挽救生命的旗号制造着高额的利润,甚至是地下产业。”
“存在即合理”韩蔚风说“对错是人类文明的判断。但文明会更替。人类大脑的进化太慢,现在还停留在远古时代。人的原始欲望永恒存在,文明靠对欲望的压制来产生生产力,却始终无法对抗人作为动物本来的欲望。”韩蔚风依靠在泳池边说“很简单的一个例子。你曾经喜欢李燃,但你在这个环境里感觉不对,因为现代文明在和你的欲望抗争。你会结婚有孩子这也是你伪装、不接纳自我的一种表现。我对所有想改变自己的人说的第一句话永远是接纳自己。”
“按照你的话,那对仇恨、嫉妒、罪恶这些人本质的恶也要接纳?”
韩蔚风说“人类能爬上食物链的最顶端可不是靠着善念,是因为凶残。”
程望海看着韩蔚风平静的脸,问“那你呢?你凶残?”
“我可以利用它。”韩蔚风说“从精神分析的角度来讲,有一个词叫“升华”,喜欢玩火的人可以去当消防员。我可以利用人类的攻击欲拿着刀去救人,换个方法用力。你也可以做到。你有力量,但是你的力量被你自己压制了。”
“被我自己?”
“你不允许自己。你想满足他者的欲望压制了自己。”韩蔚风的眼睛闪过一丝微光“你不需要成为任何人。你只需要做你自己。”
“太晚了。”
“不晚”韩蔚风摸摸程望海的后脖颈,说“现在刚刚好。慢慢来。”
程望海在沧山游泳馆的换衣间换好衣服,韩蔚风已经把车开到游泳馆门口。程望海看着他的黑色法拉利车门从侧面缓缓打开,他习惯性的坐了进去。
“电解质水”韩蔚风把水递给他,然后按着车上的导航说“广东路上,最近我又合伙开了一家新餐厅,去尝尝。”
程望海看着车窗上自己的倒影说“韩医生,你这天天请客,不知道的别人还以为你包养我。”
“那也是我的荣幸”韩蔚风打开车窗,说“说这些话的人是嫉妒,不用听。”
“你多大了?”程望海问。
“我35岁。”韩蔚风说“学医的年纪出来都不小。”
“你说话可不像35,像55岁。”
韩蔚风说话声音很有磁性,他说“我是有个老灵魂。你的心像个孩子。”
“孩子?”
“你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就困在了某个地方”韩蔚风说“你一直没走出来,可是你身体长大,你表面上装作已经长大。”
“快别精神分析我”程望海说。
“发生阻抗,也是正常”韩蔚风看着红灯轻轻停下车,说“杨雪说,你没见过你爸爸。”
“提他干嘛。”
“孩子没有爸爸,生活是很艰难的”韩蔚风说“你小时候过得很辛苦?”
程望海看着窗外。
韩蔚风说“你母亲对待你和你哥哥一碗水端的平吗?”
“杨雪跟你说了我哥?”
“我跟你母亲聊的很开心。”韩蔚风继续说“你也在努力装作你哥吧?”
程望海说“装又能装多久。”
“你明白就很好”韩蔚风说“你可以原谅你母亲吗?”
“早就原谅了。”程望海说。
“那你可以原谅你自己吗?”韩蔚风问。
“原谅自己?”
“原谅自己小的时候没有力量反抗,原谅自己无法救李燃,原谅现在和我在一起的你自己。”
程望海说“还有多久到?”
韩蔚风说“下一个路口。”
突然一辆重型机车靠近韩蔚风的车,红色的手套敲敲他的车顶。然后又开到韩蔚风车前疾驰而过。
“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