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艾莉娅的脸色逐渐和费恩一样变得镇定下来,唯独雷蒙的身上环绕着一团还很容易令人察觉到的愤怒——不过还好,在费恩的劝诫下,这名年轻气盛的小伙子有效地控制住了心里的鲁莽。
阿罗约松了口气,把注意力转回到拍卖会上。
“诸位,请容我占用一点时间,将这朵可爱的小花蕊介绍给大家。”会场的展台上,司仪继续着他对现场的主持工作,扔掉手里那张已经没有的黑幕布转而将手掌放在小女孩的头上,“诸位请看,这朵小小的花蕊拥有一头亮银色的秀发,她洁白的小脸镶嵌有两颗雪宝石般清澈的眼睛,这对漂亮的尖耳和她轻盈的身体很显然又在向我们述说她那宛如童话般美丽的半妖精血统——噢当然,请不要在意她现在失去光泽的呆滞目光,为了防止我们的小可爱逃离我们的手心,我们对他使用了小剂量的致幻药,药效很快就会过去。”
司仪的话通过手里的扩音器传播到会场里的人们耳里。他的用词造句是如此的诱人心动,特别能够将一些拥有特殊癖好的绅士的兴趣完美勾引起来,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费恩还以为这是一位慈祥的父亲在努力将他心爱的宝贝女儿推上社交平台呢。
不过,费恩始终都清楚,这是一场不折不扣的奴隶交易,交易的方式是竞拍,地点在这座拍卖场里,参与这轮交易的心怀不轨之人全都有罪,他很遗憾自己这会儿不能从前世把他那个传奇大号开过来用暴力主持公道,这丁点今世人生里的小小波折似乎又在他脑海里为他敲响了未来的警钟。
那道未来的警钟放肆地在他的脑海里回响,每一道嗡鸣都在提醒他说:“没有力量,就没有正义!”
“是的……没有力量,就没有正义。”年轻的圣武士端坐在座位上默默闭上双眼,在心里赞同脑海里阵阵的嗡鸣。
一个恍然间的错觉,费恩感觉自己仿佛穿越时光与空间的隧道又回到了前世那个他刚刚以玩家身份踏进费尔迪亚大陆的时候。那一年,那个尚未成熟的那个菜鸟圣武士叫嚣着要净化世间一切的恶,抱着极强的游戏代入感跑到世界公频上向整个服务器里的其他玩家宣布自己要成为正义的伙伴。
那个菜鸟圣武士最初的遭遇不言而喻,他在和同伴一起经历的旅途中寻找一切可以找到的机会为他目中的正义事业做出实践,但拟真的游戏世界一次次给予他无情的打击,他向弱者伸出的蹩脚援手曾被曲解和嘲笑,他为保护陌生玩家挺身而出的英勇姿态曾被强大的boss一巴掌拍翻,他帮助过的npc原住民在智能人格的控制下曾为了更棒的利益而出卖和陷害过他。
那段时间里的某一天,他感觉世间的丑恶和不公在他视野尽头的境界线上筑成了一座肉眼可见的君士坦丁堡,他企图用美德和勇气征服那座城池,但坚不可摧的狄奥多西墙就成了他永远攻陷不了的第一道屏障,他头一次感到没有力量扶持的信念在偌大的世界里是多么的渺小,可怜得像一个落进黑暗森林里咕咕哭泣的倒霉婴儿。
最终,在摔倒过无数次又拍拍衣服从复活点爬起来无数次后,单纯的菜鸟终于成长为了一只懂得灵活应变而又不失自尊的老鸟,并站在虚拟的游戏大陆上悟出了那个影响他今后信念的道理。
他悟出:没有力量,就没有正义。
失败是成功之母,暴力是正义它妈。
展台上这一轮的拍卖活动仍在继续。半妖精小女孩的低价很快被亮了出来,会方把这件活着的商品绑上三百底价的虫饵扔进大海,大海里的一条大鱼不到一会儿就咬住饵钩跃出了水面。
会场二楼右数的第一间包厢首先亮出了自己的出价,那间包厢的主人愿意用三百一十金币买下那个可怜的小女孩,但对拍卖稍有一点经验的人都知道这个表面上的报价根本不是最终的价格,买主象征性出价的作用主要是抱着万分之一的侥幸心理来炒热气氛。
果不其然,那间包厢的贵宾开了个头后,一头大厅普通席位里的一位有钱人又举牌出价三百二十金币,这之后一个胆子比较肥的冒险者甚至也哗众取宠出价三百二十金币零一银币加入竞标,毕竟他知道自己反正也不会成为最终买走展台上那个奴隶孩子的人。
半精灵小女孩的身价一点点往上浮涨,价格逐渐抬升到了三百五十金币,但每个新加入的竞拍者都抬价有度,新的报价和被超过的价格之间的差额总是被控制在十枚金币以内。
阿罗约听着司仪一次次喊出的最新价格,心里突然对几分钟前的举动有点后悔。
他能够感到自己一行人这里的空气变得有些沉闷和压抑,于是叹了口气看向费恩,想了想后出声道:“大人,或许我不该提醒您注意看这一轮的卖品。”
说完,他平静地等待费恩的回应。无论是原谅还是抱怨,对于圣武士青年的回应,他都做好了接受和倾听的准备。
“……不,你没有做错。”半晌,费恩睁开双眼,瞳孔里的滞豫一扫而空。
下一刻,圣武士青年的话既不是原谅也不是抱怨,而是:“阿罗约,我们报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