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 /> 秦穆颠沛流离的心仿佛从疲惫和焦虑里安定下来了,安安稳稳地落回了胸腔。
只听沈流不紧不慢地说:“咱们祖孙俩也有日子没见了,既然您不瞌睡,不如趁今儿好好聊聊。无关人等还是回避得好,您说呢?”
沈长云捏着手里的茶盏眯起眼来,饶有兴致地扫过两人,开口道:“阿严,陪秦律师去外头坐坐。”
沈严应声进来,秦穆轻轻看了沈流一眼,随他离开了。
沈严带着他去了茶室,问:“喝什么茶?”
“不必了。”秦穆说。
沈严给他倒了一杯白水,坐下来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你。”
“我也没想到。”秦穆摩挲着那只杯子,掌心终于有了点暖意。
两句不像寒暄的寒暄之后,他们同时沉默了。沈严是寡言的人,秦穆则是不愿开口。
安静坐了会儿,沈严忽然说:“当年是沈流让我劝你离开的,为了保护你。”
秦穆闻言笑了下:“我以为那些我‘该知道而不知道’的事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没想到这儿还有。”他抬眸直视他道,“当初既然瞒着我,就该瞒得天衣无缝死不松口,何必急着揭秘?”
沈严说:“他这些年对你一直难以忘情。”
“这么说你是期望我们旧情复燃。”秦穆停了停,“也对,这样我就可以做沈老将军手里的绳子,好好牵着不听话的沈流。”
沈严眉心一跳。
只听秦穆不温不火地继续说:“沈流自作主张地杀了赵锦川引燃两家之间的战火,将沈家逼到不得不战的境地。作为一枚棋子他已经失控了,但沈家却拿他没办法,因为他手里握着家族的经济命脉,捏着许多人的把柄和私心,又拥有了庞大的人脉和拥趸。对付他需要极大的内耗,赵家又环伺在侧,沈家应付不了两线作战。可由着他又颇具风险,整个沈家都成了他手中的筹码,一招不慎可能满盘皆输。在这个节骨眼儿上,最好的办法就是抓住点儿什么来牵制住他,以免他铤而走险。有趣的是沈老将军找到了我。他为什么会如此笃定,一个久远的不像话的旧情人能牵制住大权在握的沈流?”他停顿片刻,黑色的眸子定在沈严身上,“一定是有人告诉了他。这个告密者知道我和沈流的过往,知道我们曾相爱到什么程度,知道我们为什么分开,知道沈流心里的意难平,知道他为什么去斗赵家,也知道他一定会为了我妥协。我猜对了吗?”
沈严板正地坐着,一言不发,手却不知不觉捏紧了。他没料到秦穆已经将前因后果想透了,这种敏锐让他猝不及防。
秦穆唇边挂着寡淡的笑,颇有几分嘲讽的味道:“不妨再来猜猜他为什么这么做。可能是因为忠心耿耿,决定永远站在沈老爷子的身边。可能是因为利益驱使,临阵倒戈抛弃了兄弟。也可能因为他在军中立足未稳,仍需要依仗沈老将军的势力,不愿意让沈家的权力重心旁落。所以才会一再试探,让我念着旧情牢牢绑住沈流,对吗?”
沈严闭了闭眼睛,说:“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但我不能眼看着他为你毁了沈家。就像当年我不能眼看着你毁了他一样。”
秦穆几乎要被他气笑了,冷冷道:“你反对他动手却现在才站队,不觉得晚了点儿吗?都是为了各自的利益选择立场,就别用所谓正义来包装了。沈流曾和我说过他家里人都挺可怕的,有时候让他分不清真假。我那时候以为他是在夸张,如今看来他生活在这样的地方还真让人心酸。”他将杯子放在茶台上,眸子里散发出令人压抑的冷意来,“沈流会为了我退让,但我绝不会让他走到退无可退的地步。现在轮到你猜了,我这条绳子要是断了,他会怎么样?”
沈严瞳孔一缩。
就在这时候门开了,话题里的男人快步走了进来。沈严站起身来,不自觉地回避了他的视线。
“严哥,秦穆要在这儿住一阵,麻烦你替我多照看他。”沈流一句都没提“告密”的事,仿佛毫不知情。
“好。”沈严窘迫地匆匆退场,“你们聊吧,我去给他安排住处。”
很快茶室里便只剩下两人。
沈流看着秦穆,满腔的话堵在嗓子眼儿,却不知道该挑哪一句说,最后只轻声道:“抱歉。”
“为什么道歉?”秦穆抬起脸与他对视,“因为要换个地方关着我,还是因为一开始就把我纳入了你算计里?”
秦穆不傻,他看得出来沈流的那场鸿门宴是为了拉拢盟友而办的。那么设计他出席,还刻意点明两人的关系,这样多余的举动真的只是沈流的一时兴起吗?
不是的,那男人是在试探,利用他来试探这些盟友的可靠程度。谁会无条件站在自己这边,谁又会转头去向沈家的长辈们告密?或许那个时候沈流就已经开始怀疑沈严的立场,又或许早就算计好了要通过沈严把他送到沈老将军手上。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沈老将军笃定握住了他的命脉,更加信任地将权力交付给他。毕竟在这样的家族里,可控的人质比缥缈的情份更加让人踏实……这里面还有什么别的算计呢?
秦穆不愿意去想了。
沈流并没有辩解什么,温声道:“留在这里比留在我身边安全,我很快就会带你离开,我保证。”
“抱歉这两个字我已经听腻了。”秦穆疲惫地开口,“沈流,如果你真的觉得抱歉,以后就别出现在我面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