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半括猛地反应过来,这一片是泥沼!他以前听人说过,野人山里的泥沼很有伪装性,有的在雨季成为大水潭,过了那阵子就慢慢干了,淤泥一年年累积下来,一旦蓄起水,就形成了一个看上去非常自然的陷阱。
长毛没有像平常人第一反应的那样乱动大喊,半个身子下去后,下陷的速度就放缓了不少,但周围没有树木枝干之类的东西,要凭他自己的力气上来也是不可能的。
当下赵半括枪口一指,让阮灵告诉军曹去救人。军曹直起身子,看着长毛,表情复杂,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赵半括急了起来,知道这小子肯定在琢磨这是不是扭转局面的机会,自己如果下去救人的话,还真说不准这三个人会干什么。
眼见长毛又向下沉了一分,虽然看上去还算镇定,但眼神中还是有了些惶恐。赵半括快步走到上尉跟前,用枪指着他的脑袋,对军曹努了努嘴。
看到这样的情景,军曹不再犹豫,干脆利落地回身找了棵树,三两下爬上去,大喝一声,右手使劲一挥,硬生生把一截小腿粗细的树干劈断,又下来拖着那截树干,直接递给了长毛。
长毛这时候也不硬气了,赶紧抓住树干,军曹又是大吼一阵,人往后用力,慢慢把长毛拖了出来。
等长毛彻底安全后,军曹也不说话,跑到那个浑的水泡子前,打了一壶水,走过赵半括身前狠狠瞪了他一眼,蹲下给上尉喂起水来。
赵半括也不和他计较,赶紧走过去看长毛,这小子满身是泥地躺在地上好像在想什么,停了半晌,忽然转过头来,说道:“这小子力气确实比我大,难怪我打不过他。”
经过这一次折腾,长毛的态度好了一些,对在这两个俘虏面前作威作福没了兴趣,休整的时候,甚至通过阮灵问道:“他们是哪个师团的,去过南京没?”
也许是长毛的态度好了,军曹也不再那么冷硬,罕见地回答说:“我们是十八军团的,没去过南京。”
长毛听了冷笑一声,又问道:“廖国仁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军曹愣了一下,阮灵好像对他解释了廖国仁是什么人,军曹才看看上尉,犹豫地说道:“那个俘虏的确没死,你们队长拿盒子去换人,交换地点在军营外,具体情况我不太清楚。人肯定是放出去了,盒子也拿回来了。”
赵半括心里一松,没想到小刀子竟然还活着,但是他们换了人之后又去了哪里?把问题丢过去后,军曹就道:“我不知道你们中国人去了哪里,因为拿回盒子后不久,突然营地就被猛烈地连续攻击,大家逃都来不及,乱成了一团。我当时在营外警戒,等赶回来只发现上尉还活着。”
长毛猛地骂道:“狗日的鬼子,说了跟没说一样。”赵半括就打个手势示意他不要焦躁,问道:“你有没有看见是什么毁掉营地的?”
军曹摇摇头,犹豫了半天,说道:“我在营地后边,只远远地看见巨大的影子,应该是对我们用了很多炸药。对了,我听说我们派了一支小队跟在你们队长后面,他们现在的状况应该不会很好。”
听到军曹这么说,赵半括心里一时间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怪物居然会用炸药,难道真是成精了?队长被鬼子跟着,看样子也是凶多吉少了吧。他抬头看长毛,长毛对着他苦笑了一下。
过了很久,赵半括感觉总算缓过来一些,看见其他人好像都有些死里逃生后的兴奋,那个上尉感觉也不那么有气无力了。军曹好像心情也变好了,居然找了根树枝,慢慢走到另一个水泡子前叉起鱼来。
他出手既
准又狠,没一会儿就扎了七八条鱼,又利落地把鱼杀了洗好串在树枝上,升了一堆火准备烤。赵半括看着他忙活,忍不住对长毛道:“这鬼子不会原来是打鱼的吧?”
长毛脸一沉:“打个屁的鱼,我看是练刺刀练出来的。”转向阮灵道:“问问这小子原来是干什么的。”
居然和赵半括猜的差不多,这个军曹是大阪人,从小就打兽抓鱼,长毛听了,撇撇嘴道:“你问他,日本那么大,为什么跑到中国抓鱼?”
军曹听阮灵转达后,表情凝重起来,严肃地说了一番话。阮灵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看样子像不知道怎么表达,长毛顿时哼了一声,挥挥手道:“行了,我也不想听他们那些强盗理由。”顿了顿又道,“你就问问他们,为什么要杀老百姓?敢上战场的都是汉子,互相砍死也就算了,但这帮畜生对女人和小孩怎么也下得去手?!”
军曹听了后愣了几秒,好像有些不知所措,显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思考了很久,才轻轻回答了一句。阮灵这下很快翻译过来:“他说,这是战争,没有办法。”
长毛马上就是一顿大骂,赵半括在心里一叹,战争究竟是什么东西?不管是什么,它都不应该把无辜的老百姓卷进来。自己在参军之前,不也是个普通老百姓?如果没有这场战争,自己应该是在家种田、教书、喝酒、生孩子,过着和父亲一样的生活。但现在,自己却在一个这么遥远的地方,连荒无人烟的丛林也成了战场。
这样想了一会儿,就觉得一切像梦一样,有些意兴阑珊起来,也没去听长毛和军曹又说了什么。
等他们再度开拔,走到半下午的光景,拿出指北针对照地图时,才知道他们所在的地方,已经和昨晚的山洞有了很远的距离,照这趋势继续走下去,那个鬼东西应该不可能再找到他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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